一看就知道是以往藉此鬧慣了的。
蘇錦稍微一回想就止不住的來氣,忿忿地又戳了顧瑀一下,悶著嗓子說:“以往她這麼鬧上一場,老太太再借機一說,你肯定是身上有多少全都拿多少,把所有能掏的銀子都給她了,對吧?”
顧瑀抱著枕頭不太想撒手,看不出情緒地點頭。
“是。”
“那你給了銀子,是想給大姐買補品補身子,或是想讓她給兒子讀書花用的,對吧?”
“對。”
“那她花上了嗎?”
顧妮兒的獨子今年五歲,年初剛入了村學。
顧瑀往家裡給的銀子不少,隨便放在誰家都能過得不錯。
可今日蘇錦打眼瞧了,顧妮兒和林茂身上的衣裳都是不知洗了多少水敗了色的,就連鞋面上都有補丁,一看就知道手裡不寬裕。
而且顧瑀昨日才得了銀子,今日就趕著去給林茂買了那麼老些東西,可見她的猜測的確不錯。
反觀顧雲兩口子,一個穿著緞面的衣裳,腰間甚至還佩著玉佩。
另一個的頭上實打實的兩根金簪子,手腕一伸明晃晃的玉鐲子險些能把人的一雙眼閃瞎。
這銀子到底是花在了誰的身上,一眼就能看出個分明!
見顧瑀不說話,蘇錦心急地嗐了一聲,苦口婆心地說:“你出於某種原因想補償大姐,我能理解,可你不能只給銀子不想法子啊!”
“你直接把銀子給了老太太,那不是養肥了碩蟲餓死了貧農嗎?”
顧瑀頭一次聽到這種說法,忍了半晌沒忍住輕輕地笑了一聲,而後掀起眼尾一角低低地說:“我知道,但是暫時沒別的辦法。”
“大姐對老太太言聽計從,旁人誰說的話她都聽不進去,尤其是我說的,更是字字惡言,她說缺錢,我就只能給錢,不然的話,她就要去村口上吊。”
一個動輒就以死相逼的人時時刻刻橫刀在眼前,由此帶來的逼迫感是無力可抵抗的。
更何況顧妮兒膝下還有個剛五歲的林茂。
她一說要死要活,肯定是拽著孩子一起的。
那麼丁點兒大的孩子,被顧妮兒嚇得一次又一次哭到暈厥。
顧瑀在這樣的逼迫中,不得已只能次次妥協。
可他不管給了多少,有顧雲這個無底洞在,總是不夠的。
蘇錦一猜就知道是這麼回事兒,眼珠一轉拍著腿說:“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總比困難多。”
“你先跟我說說關於大姐和林茂你是怎麼想的,咱們一起合計合計,想個法子。”
對於顧瑀而言,這麼毫無防備地坐在一起頭對頭地商量著某件事兒,是一件極其新奇的體驗。
這種體驗的新奇甚至壓過了他不想多提此事的煩躁。
他側頭看著蘇錦認真的側臉,要笑不笑地說:“你琢磨這個做什麼?”
“當然是想轍應付無窮無盡的麻煩啊!”
蘇錦抱著膝蓋衝他呼氣,翻著白眼說:“咱倆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不消停我也好過不了,別廢話,趕緊說!”
在蘇錦的催促下,顧瑀忍痛撐著坐起來了些,垂下眼簾遮住眼中翻湧而起的陰沉和痛苦,恍不可聞地說:“姐夫是因為我死的,大姐為此當了寡婦,林茂也是因此才沒了爹。”
“所以不管她怎麼鬧,再怎麼折騰,有一件事兒也是我必須要做的。”
“我得養好他們母子。”
不是簡單地讓他們母子吃飽了不餓肚子,而是竭盡全力地養好了。
為了這個,顧瑀就必須不顧生死去賣命,去不擇手段地掙銀子。
儘管他拿命換回來的銀子多數入了顧老太和顧雲的手,但是顧妮兒不願意從顧家搬出去,也不接受顧瑀單獨的供養。
她只願意在顧家,心甘情願地受著顧老太的鉗制。
所以連帶著顧瑀也不得不被圈困在此,就像是被拴了鐵鏈的困獸,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血肉被人一寸一寸削去,寸步不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