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一襲青衫,他踱步上前,伸手扶住馬車的車轅,淡然道:「不要攔,讓他們為王爺診視便是。」
一眾護衛默然退下。
兩名御醫掀開簾幕,在眾目睽睽之下,診視王霖病情。良久,兩人返回己隊,伏在唐恪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周遭有軍卒隱約能聽見:病入膏肓,昏迷不起,經脈虛弱,來日無多。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唐恪心神微定。
雖然王霖戰敗重傷,朝廷之前獲得了相關的諸多資訊,包括王霖如何在與完顏婁室對戰中遭受金兵飛箭偷襲,傷口如何惡化感染,如何在兵敗後退守真定,等等一系列的細節作為支撐。
這是趙佶與唐恪等人下決心動手的關鍵因素。
但考慮到王霖神出鬼沒的手段,唐恪還是有點不放心,今日打著迎接王霖回京的旗號,命宮中御醫檢視王霖病情到底如何,不過是出於謹慎起見。
一切的關鍵都在於王霖本身。
只要王霖一死,一切都在朝廷的掌控之中。
這是趙佶這幫人的真實想法。
唐恪就向種溪使了一個眼色。
種溪擺擺手,禁軍放開了入城的路徑。
就在此時,李綱和吳敏帶著隨從在人群中穿過,來到馬車跟前,親眼見到王霖如同活死人般昏睡在車上,燕王府一行內眷僕從皆面帶哀色,李綱心裡徹底心寒。
大宋完了。
李綱蒼首搖晃,抬頭仰望晴空嘆息道:「天要亡我大宋,何其悲也!」
吳敏跺了跺腳,匆匆向馬車上的王霖拱手一禮,轉身跌跌撞撞而去。
張魁、程遠景、周子宴三名年邁大儒在隨後的馬車上下來,被一群學生、僕從簇擁著,行至王霖的馬車跟前。
張魁甩開隨從的攙扶,手中木杖指向騎在高頭大馬上紫衣冠帶頗具官威的唐恪身上,大罵道:「唐欽叟,汝等逆賊,為一己之私,為把持朝政,便蠱惑君王,肆意羅織罪名,構陷燕王,其心可誅!」
張魁為朝廷致仕官員,當世大儒,在士林中威望甚高。
唐恪當然識得張魁,畢竟這位曾經是他的科場前輩,當年還受過張魁的點撥提攜。
唐恪皺了皺眉,「梅山公,汝陽侯兵敗范陽,重傷不起,此乃……與本相何干?」
唐恪不願意當眾與張魁這種儒林領袖辯論什麼,因為他知道自己佔不到上風去。且朝廷關於王霖的處置有些見不得光,不宜當眾討論公開,所以就想一走了之。
但張魁三人有備而來,焉能罷手。
周子宴和程遠景顫巍巍一左一右擋在了唐恪的馬前。
他們屬於儒林中的德高望,加上年事已高,唐恪的隨從也不敢輕易加以阻攔。
張魁冷笑:「自古以來,勝敗乃兵家常事。所謂水無常形、兵無常勢。
燕王自起兵以來,連番大敗金兵,光復河北全境,拯救黎庶萬民於國難當頭、大廈將傾。
前,不過范陽一小敗。且即便如此,仍阻擋金兵鐵蹄於大宋國界之外。
燕王以王爵之尊,親臨戰陣,與敵將完顏婁室對戰,不幸負傷,至今重傷不起!
我大宋立國以來,可有貴如燕王者,為國殺敵不懼生死?
有沒有?一個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