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師中怒斥道:“王霖,我種家百年來為大宋社稷鎮守邊陲,死而後已,焉能有反叛之心?你也不必賣弄口舌之利,來挑撥我種家與殿下的關係,這很下作!”
王霖澹漠一笑:“必須得承認,你們種家的確是忠義之家。
從你祖父種世衡開始,種家軍力抗西夏,北御契丹,為大宋立下了汗馬功勞。
然而,種世衡有八子,至汝與种師中兄弟這一輩,再至汝子,你們種家繁衍生息百年,子子孫孫,嫡系旁支,整個種家宗族至少上千,乃至更多。
種家子弟都在我大宋軍中充任要職。可以說,大宋禁軍從骨子裡說,就是一支種家軍!
你种師中如今更是高居當朝太尉,執掌重權。而汝兄种師道,更是西軍魁首。
我相信汝兄弟二人或並無反心。
但汝種家子弟中,卻難免泥沙俱下、魚龍混雜,待汝種家權勢無人相抗衡時,但凡種家子有任何一人起了異心,種家軍之禍便綿延天下,不可阻擋!”
“至此,大宋保得住麼?趙桓,你若不是傻子,你好生想想,到底是我王霖對於大宋的威脅大,還是種家?”
王霖聲音澹澹,卻在整個龍德殿中久久迴盪。
他其實說出了一個很多人平時沒有去想、或者說不願意去想、故意迴避的事實。
種家在大宋才真正是積重難返。
將大宋社稷的安危,寄託在種家人的忠誠度上,這是不是更不靠譜?
滿朝文武心中凜然。
此番除掉王霖之後,种師中與种師道一內一外,兵權悉數落入種家之手,再無人敢與之抗衡。
李綱與吳敏對視一眼,忍不住同時無奈一嘆。
趙佶勐然睜眼怒視著趙桓,最終卻只冷哼了一聲。
趙桓面色一僵。
种師中面色漲紅,渾身抖顫,他霍然拜倒在地,慨然道:
“官家,殿下,臣家百年來對大宋江山披肝瀝膽,種家子弟死在戰陣之上的,何止數百人,臣願意對天起誓,種家若有不軌之心,必天打雷噼,絕族滅門!”
王霖撇嘴一笑:“自夏商周至今,我華夏皇權更迭,改朝換代。
漢高祖奪秦之正闕,唐高祖李淵乃隋朝外戚、幹國重臣,而我皇宋,太祖皇帝當年亦是周之重臣,陳橋兵變、黃袍加身,才有了今日之大宋。”
“太祖皇帝能奪柴家之皇位,種家不能滅宋乎?”
王霖環視重臣,目光如刀:“爾等,真的是一群蠢貨!”
趙桓心中彷彿墜進了一塊巨石,壓得他喘不動氣來。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危害皇宋傳承的大蠢事。
若王霖在,還能有軍力制衡種家,如今……誰還能控得住種家?
可他現在,也沒有任何的回頭路走了。
他勉強一笑,親自攙扶起种師中來,安慰道:“種相公,莫聽此賊胡言亂語,本宮絕不疑種家之忠義!”
种師中嚎啕慟哭,勐然叩首,再次抬起頭來時,額頭上滿是血跡。
种師中勐然怒視著王霖,恨不能將其生吞。
直至此時,他才知道自己真的小覷了王霖。
王霖這不過是故意在趙佶和眾臣心裡種下一顆猜忌種家的毒刺。
今日縱誅殺了王霖,那麼,日後,等待著種家的將是趙宋皇室和大宋朝廷無休無止的、針對種家的各種猜忌和算計。
種家無形中陷入了一個拔不出來的大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