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王霖還以為顧慶川是借題發揮,圖謀不軌。
作為顧家人打壓其他士族的手段,後來發現還真不是。
這位仁兄的正義感極強,個性剛烈,向來以包青天為楷模。
後來王霖才從顧一帆口中得知,顧家這位庶出的三爺嫉惡如仇,曾三次進京狀告主官薛冠茹,都被駁斥而回。
其妻、子三人被薛冠茹遣人擄走,最後溺死在錢塘江畔。
後顧家為保護顧慶川,才由家主顧青山出面,強行將顧老三圈禁在家中,對外稱病不出。
“王爺,下官連夜署理多起舊案,目下已經證據確鑿,還請王爺遣虎神衛一支於我杭州府,前往江南各州緝拿兇犯,為受害者、為江南百姓伸冤!”
王霖苦笑。
實話講,他很敬佩顧慶川的為人秉性,以及不畏強權的官品。
可是現在江南各大士族不宜輕動。
必須要保證江南穩定。
否則,江南亂起,方臘若再趁勢而起,民亂禍及江南十八州,大宋東南財賦不保。
“王爺!這十八起案件其惡昭彰,受害百姓多達數百人,若不將這等惡徒繩之以法,我輩朝廷官員還有何面目食君祿、稱之為父母官?”
顧慶川目光炯炯。
他這輩子好不容易遇上一個像王霖這般站在民生大義上的上官,想趁著王霖奉旨巡視兩浙的東風,一鼓作氣,舉刀清理江南各家士族,以及官商兩道,還兩浙百姓一個朗朗乾坤。
“顧大人,孤以為,當下之際,為保江南穩定,確保大宋東南財賦不斷,些許舊案、陳案,可徐徐圖之。”
“徐徐圖之?王爺前日方說要除惡務盡,今日為何又變成徐徐圖之?”
“下官自進士及第,為官十載,卻有三載困於家中,坐視江南黎庶被為官者壓榨、被鉅商大賈欺壓、被士族名門暴虐,而無能為力,沒想此,恨不能一頭撞死!”
“今皇恩浩蕩,王爺駕臨兩浙,宣撫各州,焉能坐視黎庶苦難而不顧?坐視黎庶冤情而不顧?若如此,王爺只殺錢鍾書等四人,並未造福民生,又有何益?”
顧慶川勃然色變。
王霖心中嘆息,這不但是個直腸子,還是個愣頭青。
這樣的人,能在錢鍾書一手遮天的江南官場上活到現在,也真是個異數了。
“顧大人,江南乃我大宋的腹心之地,關乎天下安危。本王來江南之前,官家再三叮囑,除惡肅貪固然重要,但保我東南財賦更重要。”
王霖深望著顧慶川:“江南士族高門不能亂,至少目前不能亂。顧大人,高門惡事乃至罪行,其實不過疥癬之疾,可若江南亂起,稍有不慎,便會激起江南民亂,淪為心腹大患!到那時,誰會遭殃?還是萬千黎庶!”
“王子犯法尚與庶民同罪,何況是所謂江南士族之弟?我大宋律法之前,焉能有特權者?懲奸除惡還能引起民亂?請恕下官不服!”
顧慶川冷笑連聲:“顧某也為江南望族之人,但若顧家有人作惡,下官縱然是豁出去一死,也要將他明正典刑!”
顧慶川翻開一摞案卷,指了指第一位道:“這便是顧家人作案,下官絕不徇私枉法!”
顧慶川是個非常執拗的人。
他瞬時就漲紅了臉,靜靜望著王霖,目光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