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福金抽泣哽咽著哭倒在側,大宋官家滿腔的、連日來累積的怒火怨氣,終於找到了發洩的出口。
“混賬狗賊,他膽敢如此,膽敢如此啊!”
趙佶咆哮起來,轟一聲將書案奮力推倒,大叫道:“朕要將那高衙內千刀萬剮!”
王霖眉梢一挑,正待開口,卻聽趙福金哽咽道:“回父皇,那狗賊想要……女兒迫不得已,不小心就……殺了他!”
趙福金偷摸向王霖眨了眨眼,爾後繼續嚎啕大哭起來。
“殺得好!”趙佶鼓掌道:“來人,召高俅進宮,朕要當面問問他,他縱子行兇,險些害死朕的女兒,眼裡還有朕這個官家麼?”
趙佶跺了跺腳又忿忿道:“傳旨,將那高衙內的首級懸掛於午門,示眾三日,以儆效尤!”
……
高俅得到宮裡的訊息,一顆心便涼到了谷底。
他萬沒想到,這該死的義子竟揹著他闖下如此滔天大禍,當街搶了當朝帝姬進府,還差點做了那種讓皇室抬不起頭來、讓高家九族株連的事。
若這事被遮掩下來也就罷了,奈何趙福金偏偏被王霖救走,如今有帝姬作為確鑿人證,他就是狡辯都難。
以他對趙佶的瞭解,高俅知道這回自己算是在劫難逃了。
趙佶雖然軟弱,又處處仰仗於他來制衡蔡京一手遮天的局勢,但事關皇族威嚴和體面,就算趙佶不想追究,那些趙家宗室也斷然不會放過他。
關鍵還有蔡京這老奸巨,一定會落井下石。
實際他判斷得一點都沒錯。
皇帝趙佶還沒想好怎麼處置高俅,蔡京已經率一干朝臣進宮來了,等高俅入了延福宮的大殿,發現蔡京等人早已到位,後背冷汗津津。
他再不敢猶豫,噗通聲跪拜在地,哀呼涕零叩頭不止:“官家,臣高俅教子無方,以至鑄下大錯,罪該萬死!”
高俅直接認罪,並沒有辯解。
這就是他的聰明之處了。
畢竟他太瞭解官家的性子了,只要他服軟認錯,趙佶說不定會顧念舊情,對他略施懲處,比如罷了他“開府儀同三司”的政治待遇,再降品級,這事可能就過了。
可趙佶還未來得及有任何反應,兵部左侍郎白世忠、御史中丞王黼幾乎同時出班參奏高俅。
這兩人都是蔡京的心腹,顯然事先得到蔡京授意。
白世忠主要針對高俅縱子行兇、在東京汴梁欺男霸女導致民怨沸騰的犯罪事實,當然也沒有放過此番高衙內強擄當朝帝姬意圖不軌的事。
王黼的奏章卻洋洋灑灑羅列了高俅諸多罪名,足見準備多時,此時趁勢而發。
趁你病要你命的節奏。
“高俅……身總軍政,而侵奪軍營,以廣私第,多佔禁軍,以充力役。其所佔募,多是技藝工匠,既供私役,復借軍伴。軍人能出錢貼助軍匠者,與免校閱。凡私家修造磚瓦、泥土之類,盡出軍營諸軍。請給既不以時,而俅率斂又多,無以存活,往往別營他業。雖然禁軍,亦皆僦力取直以苟衣食,全廢校閱,曾不顧恤……朝廷不免屈已夷狄,實俅恃寵營私所致……”
王黼之後,緊接著又有蔡京的十餘心腹齊出,拜倒在地高呼:“請官家嚴懲高俅,匡正朝綱!”
趙佶倒抽了一口冷氣。
他下意識掃了站在丹墀下閉目養神、擺出一幅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樣子的蔡京一眼,心中原本那點對高俅的怒氣反倒漸漸消退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