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詡的深意已經不言而喻。
自從衣帶詔事件後,曹操的野心已經被劉協的算計徹底扒開,且呈現出一種難以阻擋的姿態催發,在賈詡看來,劉協的“禪讓”已經不遠了。
無論到時候他是否情願,皇帝的寶座只會離劉協越來越遠,誠然曹操而今野心已經暴露,但是偏偏並無反意,在賈詡看來,此刻的曹操是個可以比擬霍光的權臣,也許他究其一生都會和他曾經所述一般,死後墓碑上所鐫刻“漢故徵西將軍曹侯之墓”,但是他的子嗣可沒有這個願景,比如自己這個弟子的態度就很曖昧。
曹昂的即位,八九不離十,這是心照不宣的想法,而今雖然無法張口說出,但確是在心中默唸的事情。
那麼,屆時當自己這位弟子真的成了曹操到繼承人以後,他會按照曹操的路子走下去,甚至猶有過之,從曹昂在兩郡的一系列政策就能看出來,曹昂的野心比曹操要大的多,曹操的目地是打壓士族,藉此行對自己治下有利的事情,那個未公之於眾的唯才是舉令,就有一種天下英雄盡入吾彀中矣的意味,至於曹昂的圖謀,比起曹操來野心更大,他甚至有消滅士族的意思在其中。
而且曹昂透過裹挾宗親、拉攏外姓武將、親近寒門士子、從士族身上爭利分於庶民的舉措,就能夠看出,他是鐵了心與士族豪強鬥到底了。
新老政權的更迭最避免不了的就是利益的分配,賈詡與曹昂分析推恩令的目地就在於與曹昂探討一個問題,利益如何分配,通篇就是一句話,不患寡而患不均!
曹昂自然能夠明白老師的深意是什麼。
“我們來假設一個近乎於謀逆的問題。”賈詡語不驚死人不休道。
“司空征戰天下,幾乎將大漢一十三州盡在掌握之後,卻大限已到,而公子你接掌之後恰逢天子禪讓。屆時你最為依仗的是誰?”
曹昂沉吟片刻道: “當屬子丹。”曹昂一直視曹真為自己無論是現在還是今後的一大臂助,既然是假設那就不妨大膽一些,師徒兩人暢所欲言便是。
賈詡點點頭道: “那我們就圍繞曹真說起。”
“曹子丹雖只是司空假子,然視若己出,經我觀察,無論是武藝、統籌、領兵征戰的能力也是不俗。”賈詡如此分析道,曹昂點點頭,曹真確實如賈詡所說是個很有能力的傢伙,要不然也不會在前世大魏成為節制天下兵馬的大都督,能力自然是有的,而且很強。
殊不知,曹真曹子丹,可謂是後三國時期與曹休並稱為帝國雙璧,宗室八虎騎中碩果僅存的兩位,實非演義中所說的不堪,況且後期的曹真若無真材實料的話,如何能令一干外姓老將心甘情願的俯首聽令呢?
“到時,公子你坐了天下之後,那麼曹子丹是不是要大大地恩賞?”賈詡如此問道。
“那麼這時問題就來了,怎麼封賞他,封王?還是封公,是否要恩澤他的子孫後代?”聽到賈詡的問話,曹昂搖頭苦笑,這就是問題的癥結所在,在賈詡的假設裡,曹昂的霸業需要無數個曹真這樣的角色來為他建立,那麼他就需要為這無數個為他建功立業的臣子分割利益。
但是蛋糕只有這麼大,要調劑好各個利益群體的胃口,不可能分配均勻,但是卻不能餓的餓死,撐的撐死。
譬如拿曹真來說事,曹昂也不知道在自己的手裡,未來的曹魏會走到哪一步,然而不管如何,介時的曹真一定是要成為大將軍那般的存在,代替自己節制天下兵馬,封爵?賞賜土地?澤被後世?……
同時要開創好新的利益分割,還要保證國有的資產不被侵蝕……
想到這些曹昂就覺得頭疼,這些都太過繁瑣了,望著皺眉苦笑的曹昂,賈詡不緊不慢的將面前的蜜漿端起飲了口,復又說道: “你莫要與我說,這些還為時尚早,畢竟你也不知道,老朽所預測的事情何時會發生,也許是很久以後,或許就在明朝呢。”賈詡深深地看了曹昂一眼,令得他內心猛地一顫,這一眼可謂深入靈魂。
雖然賈詡時常深居簡出,對待一些問題從不或者說很少發表自己的看法,但是並不代表他什麼都不知道,他很清楚曹操父子的目地是什麼,他也很明白士族的目地是什麼,二者之間因為利益問題,產生了無可調和的矛盾,只是礙於某些不言而喻的原因實在是無法撕破臉去爭奪,但是現在可謂是水火不容了。
“前日便不止一次的聽文學掾說起,二公子的學識可謂是突飛猛進,而二公子本人也不止一次的懇請司空給他一縣治所,考驗自己的你們能力,司空大人很是心動呢。”
曹昂知曉這是老師在給自己傳達訊息,這種事情他是無法阻攔的,哪怕明明知道曹丕日後一定會與他作對爭奪,但偏偏有些爭奪戰是需要在臺下進行,兩個公子是無法赤膊上陣,親自下場爭奪的,曹昂在曹操心中的地位自然是無可爭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