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福島助春一死,勝敗的天平已徹底倒向經貞一方,但三十倍的兵力差距仍然為奠定勝局製造了小小麻煩。半個夜晚的廝殺之後,零星的抵抗才終於平息,福島軍的殘兵敗將也終於脫離了戰場,沿著富士川向南逃回國境。
此時,天已隱隱透亮。山洪沖刷後七零八落的河灘上,兵士和民夫開始全力救治傷員,收斂屍體。周圍血腥氣瀰漫,還有燒得焦糊的味道,堆疊如山的屍首下還在不斷湧出濃重的殷紅,並逐步彙集為潺潺溪流傾入眾人腳下的富士川中,為滾滾白浪鑲嵌了一道血色流蘇。
經貞艱難地從馬背上翻身落地,拋下沾滿鮮血的騎槍,站在戰場的最高處,長長吐出一口濁氣。身前,一處混戰中打翻的火把還在燃燒,照得他的面容明明滅滅的。
“殿下,福島軍一敗,如今駿河、遠江兩國再無成建制軍隊。吾等應當攜此勝之威、趁勢追擊,奪取與本家接壤的富士郡!再不濟也該擺出一副侵攻駿府的態勢,聲援館主大人的正面戰場!”
聽到內藤昌豐的進言,經貞從戰場轉回視線,搖了搖頭道:
“便是穴山伊豆守實力尚存,想要攫取今川一郡也是天方夜譚。”
“甲駿相已交戰數代,卻始終保持著各自領國完整,寧可死戰也絕不會用一寸土地媾和。何也?只因三家皆知,以地資敵,譬猶抱薪救火,薪不盡則火不滅。只要有一次退縮,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最終必然是國滅名除。”
“因此,就如館主大人窮兵黷武也要和今川北條兩家強硬到底一樣,吾等若企圖割據駿河一寸山河,便會遭致今川氏最激烈、最瘋狂、最頑強的反擊!”
“至於乘勝進軍,福島軍在擊敗穴山眾後也是這般打算的,結果已不言而喻。與其說是吾等,倒不如說,是與實力不相稱的野心擊倒了福島助春,吾等怎可不引以為鑑。”
“殿下明鑑,是在下考慮不周。”
經貞笑著拍了拍內藤昌豐的肩膀,對著陸續走來的長坂信政等人說道
“此戰得勝,諸位功不可沒!但戰後之事,還要繼續辛苦諸位!”
“藤員,分派人手向下山城(穴山眾居城)、躑躅崎館和巖殿場城方面報捷,提請穴山伊豆守殿下出兵收復沿途城呰,以防敵人捲土重來。”
“昌豐,命令民夫配合兵士加快打掃戰場,搜救傷員。其等也擔驚勞累了一夜,回去後各賞錢兩吊,讓其等打點酒暖暖身子。”
“九郎、高松,命令士卒加快救治收斂死傷同伴,我方所有逝者全部運回領內安葬,敵方死者則在附近土地上挖一大坑就地掩埋、以免氣候轉暖引發瘟疫。”
“另外,無論民夫、士卒還是武士,所有撿拾和撿拾全部上繳後登記造冊,待論功行賞時再統一分配,私藏者軍法從事!”
“至於俘虜,所有武士全部押回領內則仔細甄別,普通士卒中願降者帶回領內安置、考核後編入軍伍或轉入民籍,不願者全部釋放、發放少許乾糧,令其自行沿著富士川南歸!”
“遵命!”
眾人各自領命下去,經貞繼續遠望戰場,看著較出發時少了小半的身影,死者僵硬的面孔和生者悲痛的表情,正在一人獨自包紮傷口的黑衣忍者……種種情緒滿溢位胸腔,他終於忍不住衝動,舉起雙手對著下方大喊道:
“諸位,吾等回家了!”
“嚯!”
在經貞帶著這支人人負傷、減員嚴重的軍隊獨自返回領內安葬逝者、告慰生者的同時,這場合戰的餘波漸漸盪漾起來,化為一陣渦流攪動了正面戰場的僵局。
抓住今川氏小挫的絕妙機會,早已厭煩長久對峙的武田信虎毫不猶豫地發動了大召喚術,在北條氏境內特殊召喚了自己的鐵桿盟友、武田氏永遠的好朋友——扇谷上杉氏當主、上杉修理大夫朝興。
持有關東管領這足以號令關東群雄的最強寶物,上杉氏中最強兩支——扇谷上杉和山內上杉自然也擺脫不了戰國時代的規律,為了權力而陷入了長久內亂。在分分合合的數十年的亂鬥中,被兩方視為僕從的北條氏左右逢源,藉機煽動加劇了此番動亂,並悄悄竊取了原屬於兩方的相模和半個武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