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打定了主意這輩子都不會告訴姜芙許嵐灃的結局,可就在他微微側身看到姜芙拭淚的一瞬間,不知怎的,心竟軟了。
從前他不是這樣的人,旁人若是讓他不痛快,那任何人也別想痛快,別想如意。
可此瞬間,竟一股可悲之感湧上心頭,那女子落淚,就一如心中曠野遇秋日蕭條。
不懂得這麼做的意義是什麼,亦不懂得為何事情會終鬧成了這般。
然,他正回過身,看著月光將自己的身影拉成老長,耳畔垂升起許嵐灃的勸言。
字字在耳,句句落心。
微閉雙目,而後緩緩睜開,良久,他才望著漫天的繁星落了主意,唇齒稍動,聲線低沉,卻讓人聽得無比明晰,“我曾動過不止一次殺許嵐灃的念頭”
獨站房中,姜芙眼皮微然撐起。
話僅說半句,可她好似在期待什麼似的。
直到聽到門口那人又講道:“可一想到你會為此恨我一輩子,終沒下得了手。”
語說平靜,在講說的事好像與之無關,全然透不出自己心中澎湃與風浪。
亦可說,是在這一刻,他一直強硬著的那顆劫奪的心,莫名釋然了。
不是他的,搶得了人,爭不得心。
是為鍾元所講的,無用。
姜芙止了淚猛回頭,淚珠子甚至還掛在眼瞼上。
背對房中的人,她明明細微無聲,可崔枕安似是能猜想得到她現下應是怎樣一副神情。
身後人的目光充著不可置信,姜芙一點點正過身來,“你說是真的?”
繁星入眸珠,崔枕安苦笑一聲,給了她一個篤定的答案,“嗯。”
一聲應響落地,只聽身後有腳步聲躍動,隨而一陣香氣擦肩而過,姜芙現在眼前,“你真的沒有殺他?”
姜芙覺著這件事情太過不可思議,以崔枕安的心性,他怎麼會放過鍾元呢?
可轉念一想,連為許氏修廟堂的事都做得出
不願自她眼中看到一臉不願信的模樣,崔枕安不再以目
光相絞,而是微側過頭看向旁處風景,口不對心道:“我崔枕安說一不二,沒必要為了哄你編出這樣的假話。”
“你既心中有他,去尋便是。”
此刻,崔枕安近乎萬念俱灰,“只是我不知他去了哪裡,是否還在京中。”
兩顆仍潮溼的眸珠在眼眶中飛速轉動,一時間撲過來的訊息太多,她竟不知該先從哪一方面入手。
可是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便是京郊從前的那間小宅子。
想到此地,姜芙眼前一亮,神情緊繃著,一邊打量崔枕安的神情,一邊小心翼翼朝後退去。
這般細小的動作,皆被他看在眼裡。
他近乎絕望的扶著門框轉過身去,不再瞧她。
這一下子,似給了姜芙無邊的勇氣,她的步子由原先的試探,變為決然,隨而扭身奔去。
不遠處的方柳將眼前一切盡收眼底,雖不曉得二人究竟發生了什麼,但覺不妙,也不顧規矩大步行過來,腳步急急停剎於門檻之外,“殿下,就讓她這麼走了?”
肩倚門框,雙腿已是難以支撐,借力稍緩,崔枕安聽著那人的腳步漸奔漸遠,而後才長吸一口氣,“聞會明還在這,她走不遠的。”
“可是天色已經黑了,這麼跑出去怕是不安全!”
崔枕安——稍抬手,吩咐道:“派人跟著她,只要跟著就好,她做什麼,都隨她去。”
“是。”方柳得令,忙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