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賊也講規矩,八成能招人笑。
但九流旁門流傳至今的算下來有哪個能比“盜門”更長久?
哪怕是教化蒼生的三教之流掰掰手指存世也不過千百年的光陰歲月,可賊呢?
打從有人的那天起就有賊了。
聖人不死,大盜不止。
要知道舊時天底下的無本買賣大多可都被歸為“盜門”一類。大到那橫行一方的綹子響馬、江湖大寇,小到偷雞摸狗的蟊賊,再有什麼走飛簷的夜貓子,挖墳掘墓的倒鬥摸金,都在此列。
有句老話說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放在這裡倒不如說有人的地方就有賊,似那足下之影,相對相生,不可分割。
到底是一代代傳下來的行當,有人嗤之以鼻,有人卻引以為豪,有人傳,那自然就有規矩。
賊,也不例外。
何為規矩?
盜亦有道。
……
辛巳年,蛇年,歲末。
北邊某座偏遠小城的火車站裡,顧朝雲提了提深色毛衣的高領,奈何緊了又緊偏偏冷風還能順著縫溜進來,凍得人縮脖跺腳,不停哆嗦。
好在他提前還備了件軍大衣,等裹嚴實了才覺得好受不少,然後挑了個位置坐下,老神在在的打起了瞌睡。
只是這手一直就沒露。
有人說“賊”可分三流,萬變不離個“巧”字,眼巧、手巧、心巧。
入行先練眼力,打獵先圈羊,挑的好了獵物自然就肥,挑不好那就只能白費力氣喝西北風。
眼力再次點兒的,摸了同行或是盯了便衣,丟臉就算了,牢獄之災鐵定跑不了。
故而這一行也多有講究,想當賊,你得先有對靈透精明的招子。
再說手巧,人的雙手因各行各業不同十指也多有僵拙,練的自然是個技術活,靈活多變,只求暗手,絕不能擱明面上來,講究的就是個神出鬼沒且絕不拖泥帶水,四個字,乾淨利落。
至於最後的心巧,那就不一般了,能成氣候,嘯聚一方,可做賊首。
想想也能明白,一個人再能耐終究不過是單打獨鬥,人力終有窮盡,指不定哪天一個不慎,栽了跟頭,哪能比得了一群手下弟兄幫襯。
如何幫襯?
有人眼力高,有人手段巧,各有長短,這些人若是單打獨鬥可難出頭,但要聚在一起就另當別論了,這叫聚勢。
除此之外,早些年還有個不入流,那就是“竊”。說白了就是不通規矩的貨色,翻門撬鎖,也不挑食兒,像是餓極的耗子,逮啥偷啥,如此便有個七盜八竊九娼妓的說法。
但如今這年頭,盜、竊可不分家。
顧朝雲打了個哈欠,絨領帽簷下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輕抬,已悄無聲息的從左到右瞟了眼候車室裡進進出出的人。
兩個挨一塊兒的袖筒再一退,這滑出來的兩隻手竟細膩似油膏白玉,柔若無骨,纖長秀氣的指節嫩如春蔥,一看就知道是五指不沾陽春水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