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女神的信仰並未改變,特布里奇·達特,能對木落·博特用出神典這正是對我信仰最好的證明。”可波特·威茲依舊是那樣一幅好好先生的模樣,蒼老額頭上皺紋隨著他說話一跳一跳,如果你在此刻直視他的眼睛,那是一雙往往只能在嬰兒臉上才能看到的,天真無邪的眼目,只是此刻沒有人可以直視他的眼睛了,他被關在只容站立的黑籠裡,在這籠子之外的黑色牢籠裡,特布里奇·達特翹著二郎腿在椅子上坐著,面對眼前一個碗口大孔裡的後腦勺,眼睛簡直能噴出雷霆閃電。
“這幫該死的智障,他們設計的站籠是怎麼能讓人在裡面轉來轉去的。”特布里奇·達特喃喃自語,對於可波特·威茲的狡辯他習慣性的無視掉了,冷酷無情,固執己見這正是神殿衛士應有的品德。
隨後特布里奇·達特出言嘲諷:“那麼,老不死的威茲。我現在出言羞辱你了,我現在還把你關在站籠裡,讓你赤裸著身體,受盡侮辱。你對女神的信仰如果還是那麼純粹,那麼,現在你來向女神禱告,放逐我啊。”說罷他不言不語,一動不動,等待可波特·威茲的反應,說真的,他也對威茲能給木落·博特施加放逐感到驚訝,要知道,女神對這個身上寄居著黑蛇的牢籠可是非常看重的,這次不但沒發現可波特·威茲是叛徒,居然還在親自注視下對木落·博特施加了放逐,自己放棄了對木落·博特的注視,現在木落·博特正乘著施加了神力的快艇向著女神注視不到的“永夜”飛速前進。
這簡直讓人產生了女神就是在逗你玩的錯覺。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既然你這樣要求了,那麼老人家我就答應你的請求吧。”
“我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不過看起來你是瘋了。”
“我瘋沒瘋女神知道,只是現在她自身難保,她的光芒可以隨意的照射任何想要照射的地方。”那後腦勺一陣翻轉,變成了可波特·威茲那張蒼老的臉。
“我們當各自照亮一方黑暗,特布里奇·達特,這黑暗不論是在任何遙遠的地方,也不論是在任何一個人的心裡,我們作為女神的一抹陽光,當時刻銘記永夜時女神站在晨曦樹下的誓言,那不是什麼永不落下的太陽,那是晨曦,那是打破黑暗的第一抹陽光,萬物復甦,朝霞相伴。在天空中有一道線,一邊是陽光,一邊是黑暗,久經永夜的,被這晨曦鼓舞出希望的生靈們,自願化作這晨曦的一抹陽光刺進屬於黑暗的那一邊。這是帶給萬物福澤的第一抹陽光!特布里奇·達特!女神是何時變得如此苛責!竟想化作永不落下的太陽!我看見萬物在那陽光下如同永夜,靈魂在越來越乾涸,陽光更是化作了你這樣的犬牙,不斷給生靈們帶來死亡!我,可波特·威茲,晨曦之光,見證這一切,壓抑已久,痛苦不堪,女神已經迷失自我,現在她連曾經殺死過的黑蛇都害怕,虛榮與權力已經侵蝕了她,黑暗正蜷縮在她的太陽中央,曾經最閃耀的光的邊緣,與黑暗鬥爭的第一線,現在要照亮她心中的黑暗了!特布里奇·達特!她現在自顧不暇,你這驅使著死亡的酷熱光芒,現在我以女神的名義,請她的目光照射於此,特布里奇·達特褻瀆了您的晨曦之光可波特·威茲,現在按照您在晨曦樹下立下的律法,特布里奇·達特將被放逐,永恆的黑夜將籠罩在他的身上,他此生永不能踏上女神的土地。特布里奇·達特記住你的驅逐之日,這是你永生的恥辱,女神將永遠懲罰你。”在特布里奇·達特眼裡,可波特·威茲此刻是一個真正的瘋子,一個存在神史上的傳說,自願化作晨曦光芒的生靈,晨曦之光,一群最初的狂信徒,這群人在神典上的序列和女神是平級的,用神典放逐幾個主教什麼的都和玩一樣,不過這幫怪物不是都被女神後來判為竊神者了麼?他們不是早就完蛋了嗎?這是什麼情況!
女神的光芒降臨在了這黑暗的牢室裡,她似乎是頗為無奈的看了一眼可波特·威茲,隨後轉身對著特布里奇·達特。
“我神。”特布里奇·達特虔誠的低下頭,跪下來,熾熱的陽光印在他的身上。
“特布里奇·達特,我將放逐你,因你的褻瀆,因犯下的罪。”
“特布里奇·達特,我將派遣你,因你的過失,因而去找他。”
女神的手按在特布里奇·達特的肩膀上,他像一支箭一樣被神力裹挾這衝出了房間衝向了木落·博特離去的方向。
“可波特·威茲,此次太過分。”女神收回了所有的光芒,這光芒背後是一個穿著藍裙的女人,平凡的金色頭髮,平凡的褐色眼睛和高鼻樑的鼻子,唯一讓人能高看一點的,是她的眉毛像兩柄下一刻就要對砍在一起的黑色長劍。
“女神,你若是願意將神典凌駕於我們與你之上,我們願意永入黑暗。”
“可波特·威茲,我是說黑蛇,你將它釋放。”
“馬勒·博特花了五年找到了我們,花了八年時間說服了我們,在木落·博特成長的每一天,他都在為昨天做準備,女神,昨天的黃昏對於他來說,像極了晨曦破曉。”
“可波特·威茲,你這人無恥。”她看著可波特·威茲,語氣竟然是歡快的。
“好吧,女神,光的邊緣想和你打個賭。”
木落·博特孤孤單單在早晨的大海上,陽光真的不再降落在他的身上,周圍陽光明媚,而他就像他自己的影子,是一塊陽光照射不到的陰影。
“到底是為什麼?”這艘快艇並不小,臥室,儲存間,衛生間,駕駛室一應俱全,只是從甲板上醒來時,木落·博特就一個人孤零零的坐著,右手抓著一根不長的骨頭,已經凝固的暗紅色血跡,在骨頭和手的縫隙間胡亂的分佈著。
船在神力和洋流的推動下向著固定的方向,木落·博特口乾舌燥,腦子一片混亂,不知道自己將要被送向何方,一天之間的變故摧毀了他十幾年來建築的方舟,轉眼之間沉沒,陷入無底深淵。
也許,像夢裡聽到的隻言片語,“可要好好活下去。”
也只能先好好活下去了,當他宕機的大腦想到這裡,他頓時感覺飢餓寒冷像上空潑下來的冰水,他打了個哆嗦,回頭看見了夕陽,然而無論是那太陽,還是它發出的一直到天空邊緣的光,都不再給予他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