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暄瞧見贏愷抬起頭的那一瞬間,心裡砰砰直跳。
贏愷昂藏七尺男兒,英姿颯爽,起身而立,自帶王者風範。他冷峻的臉上浮起清朗的笑意,用那粗獷的聲音道:“上次一別,許久不見,咫尺威顏,贏愷佩服!”
“哈哈,好,既然你父王久在病中,不能前來,寡人便與你痛飲三杯!”被贏愷這樣一稱讚,周明帝大喜,立刻讓宮人盛來美酒,當眾與贏愷痛飲了滿滿三杯。
周明帝過了今日的生辰便是三十六歲,而公子愷今年也三十出頭的樣子,且早已被委任為大夫。二人年紀相近,性情相投,自然是相談甚歡。
待到贏愷促膝回席後,張大監一聲高呼:“晉國使臣熵伯!”
熵伯年近四十,是晉沐王的弟弟。熵伯在晉國的地位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加之他年紀比周明帝還要大,妄自尊大的熵伯並未行全禮參拜大周天子,只是微微彎了彎腰,抱拳拱手行了一禮。
“姬熵拜見大周天子。”
周明帝眼神裡雖有一絲不悅,面上卻未顯露分毫,只收斂了笑容,徐徐道:“寡人許久未見晉沐王,晉國一切可還安好?”
這話帶著關切之意,其實是在告訴銅垚臺上的諸侯,晉沐王許久未來親自朝聖。
熵伯卻裝作不懂,嘆著氣道:“王兄久臥病榻,不能親自前來為天子賀壽。”言語之中,絲毫沒有表露歉意。
周明帝本不欲與熵伯計較,但見熵伯如此託大,心中隱隱燃燒著怒火,便感嘆著道:“寡人瞧了瞧今年晉國送來的禮單,似乎是比往年少了許多!”
熵伯聞言,面上肌肉一緊,繼而裝出一副悲痛的樣子,道:“天子有所不知!晉國地處北方,氣候寒冷,連年天災,收成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晉國邊境還有蠻夷時長入侵,征戰不斷。”
坐在一旁的太子姬榮哼了一聲,低聲道:“好一子副惺惺作態!誰人不知他晉國富庶,國庫充足。”這聲音不大,只夠周圍的幾個皇子公主聽見。
三皇子姬旻立刻介面道:“皇兄說的極是!瞧熵伯剛才也不行跪拜之禮,簡直比晉沐王還要託大!就算是當年晉沐王親自前來,可也都是行了全禮!”
姬榮還記得上次春獵的事,聽了姬旻附和的話,卻不願搭理他,把頭撇向二皇子姬啟,詢問道:“二弟,不如為兄去銼一銼那老伯的銳氣!”
“不可,”姬啟伸出手,攔住了正要起身去為天子鳴不平的姬榮,徐徐道:“晉沐王文弱,熵伯連年征戰蠻夷,所向披靡,在晉國可謂是戰功赫赫,絕非愚笨之人。這樣的人,不是皇兄一兩句話就可以被嚇唬住的。”
姬榮一向不喜別人與他意見相左,再加上生著熵伯的氣,此刻眼中燃著熊熊怒火,質問道:“二弟,你這是何意?為兄堂堂大周太子,難道還會害怕一屆莽夫?”
“皇兄誤會了,我的意思是,熵伯如此桀驁,在座的諸侯中定會有人站出來說話的。皇兄身份如此尊貴,無須親自出馬。”
姬啟語速極快的解釋著,姬榮聽了這話,才大笑了幾聲,拍了拍姬啟的肩膀,坐定在自己的席位上。
和暄冷眼瞧著,雲景公主此刻似是對姬啟使了一個眼色,而後者對著雲景公主輕輕搖了搖頭。
這意思好像是說,他對這個魯莽的草包太子也很無奈。
果然,贏愷邁著大步走到了熵伯身旁,面帶笑容道:“如熵伯所言,晉國每況愈下,處境十分艱難嘍?”
熵伯是個十分要面子的人,聽著這唱衰晉國的話,他眼神冰冷地斜了贏愷一眼。但想著每年可以省下一半進貢,熵伯咬了咬牙,道:“的確如此!”
“在下不才,倒有一法子,既可讓晉沐王全了諸侯之禮,又不花費晉國國庫一個銅幣,不知熵伯可願知否?”贏愷直面著威視洶洶的熵伯,從容不迫地說道。
熵伯知道來者不善,正低著頭琢磨要如何回答才好。只聽周明帝此刻哈哈大笑著道:“公子愷若真有妙計,還不快快獻上!”
贏愷抱拳一禮,說了聲“諾”,而後徐徐道:“在下聽聞,熵伯府上極為奢華,金尊玉器,不計其數,如同晉沐王的王宮一般。熵伯還有個金庫,外面有一圈親兵護衛隊日夜守著,裡面的財寶堪比晉國一年的國庫收入。熵伯乃是國之棟樑,你拿出個十分之一,替你晉沐王分憂何如?”
熵伯面色慘白,他沒想到贏愷區區一個秦國次子,竟把他的底細摸了個透。
周明帝嘴角一抹得意的笑容,冷眼瞧著那滿頭虛汗的熵伯,剛剛的狂妄已經消失了大半,緩緩道:“公子愷此計甚妙,只是不知熵伯意下如何?”
這是周天子的銅垚臺,此刻大大小小的諸侯和使臣都坐在下面看著,議論之聲此起彼伏。
熵伯若是不從,恐怕要被這些人的口水淹死,到時候不僅顏面全無,還要拿出更多的金銀財寶來向周天子賠罪。
他是算得過來這個賬的,於是,咬著後槽牙道:“公子愷所言,正式我心中所想,只是剛剛未來得及說出口。但請天子放心,臣回到晉國,就會把缺少的貢品一一補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