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氏聽完，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激動的，渾身都在顫抖，她指著桑進忠。
桑老頭臉色鐵青，桑樂真急忙上前給他順氣：“爺，別生氣，別生氣！”
桑進忠一言不發，反正桑進寶和桑進才什麼都看見了，他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好啊，老大，你真是好啊，你眼睜睜看著你爹孃在鄉下受苦，你們拿著你爹孃掙的辛苦錢，在縣城吃香的喝辣的，你們的良心不痛嗎？”
“我怎麼養了你這麼個白眼狼啊，你們每次回來哭哭啼啼說沒錢，我和你爹恨不得把命給你們一家子，你們一家就是這麼吸血的，你們一家子趴在我們全家身上吸血啊！”
“老天爺，你瞎了眼啊，這樣的孽種，應該下十八層地獄，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我活不下去了，活不下去了！”
鄧氏哭天搶地，桑老頭怔怔的望著桑進忠，神情恍惚，眼神迷茫，有些不知所措。
桑進忠一直都是桑老頭的驕傲，這些年，他不是不知道委屈了二房跟三房，可想著等大房出頭了，帶帶二房三房，每年家裡的糧食，剩下的全部賣掉給大房送去，大房每次回來哭窮，他都絞盡腦汁給大房湊錢，就為了讓大房有出息。
可現實狠狠給了他一巴掌，望著桑進忠的臉，看著地上跪著的桑樂剛，一股悲涼湧上心頭，喉嚨一股腥甜，桑老頭嚥下，他望著桑進忠，良久才緩緩說了一句：“進忠，你讓我太失望了！”
桑進忠不說話，桑樂剛咬著牙：“爺，你別怪我爹，都是因為我，我爹都是為了我，他怕我寄人籬下，怕我不能好好讀書，就買了那宅子，我之所以能在十六七歲的年紀成了秀才，都是因為我爹！爺，你要怪就怪我吧，不要怪我爹！”
範氏和桑樂盈就在一邊小聲抽泣，桑樂樂進來看到這樣一幕，不由得滿心嘲諷。
桑老頭不說話，就這麼望著桑進忠。
桑進寶倒是十分樂觀，他湊到桑老頭面前：“爹，生什麼氣啊，大哥置辦下了，也就是我們全家的！以前我們家做夢想住到縣城去，現在好了，我們過幾天就搬家，爹，我們以後也住在縣城！大哥那宅子我看過了，夠寬敞，還有人侍候，爹，娘，你們的身體不好，以後也都不要幹活了，等著人侍候你們就是了！”
熊氏高興極了，她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住到縣城去，她挺了挺肚子，她要是生出兒子來，將來她的兒子，也能繼承縣城的宅子！
鄧氏皺了皺眉頭：“我哪兒也不去，我這輩子就在這裡待著，你們想去你們就去，反正我是不去！”
桑老頭狠狠瞪了桑進寶一眼，“閉嘴！這裡沒你的事！”
桑進忠緩緩抬起頭來，他像是想通了，“爹，你想怎麼辦吧，樂剛現在還在縣城讀書，宅子賣了，他就沒有住的地方！”
桑老頭指著桑進忠的鼻子：“你威脅我？”
桑進忠不說話，但威脅的意味十足，桑老頭被氣得臉色鐵青：“好，桑進忠，我真是小瞧了，你可真是我的好兒子！”
大家都緊張看向桑老頭，等著他做決定！
“縣城的宅子……暫時給樂剛讀書用，除了樂剛，你們全家都給我回家！”桑老頭望著桑進忠，“你的外室，你自己處理掉，不要傳到村裡來，這個人，我丟不起！”
桑進才想了想，對桑老頭說：“爹，大哥在縣城沒有當掌櫃……”
桑進忠猛地抬頭，死死盯著桑進才，桑進才看都不去看他，他對桑老頭說：“爹，這些年大哥一直在外面，沒能在你和娘跟前盡孝，以後他們離得近，爹和娘也能享享清福！”
桑老頭沒說話，他掃了一眼站在屋子裡所有人的臉，落在桑樂剛身上：“樂剛，經此一事，你也要時刻牢記自己的出身，好生讀書，不要辜負我們一家人的希望！我們是莊稼戶，不需要別人的侍候，你一個人在縣城，好好學習！”
說完，他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癱在桑樂真懷裡。
走出上房，桑進寶還跟桑進忠說：“大哥，你把我們大傢伙騙得好苦呀！”
屋內，桑老頭雙眼無神望著漆黑的屋頂，鄧氏關上門，嘴裡罵罵咧咧：“以前你總說進忠老實，進忠這孩子可靠，可你現在看看，這是老實嗎？鬼心眼一打一打的，專門坑害我和你，我們辛辛苦苦將他撫養長大，給他娶妻，還供他兒子讀書，他倒好，他是怎麼對付我們的？”
桑老頭一言不發，鄧氏收拾好衣裳，將屋子整理好，又把被子鋪得整整齊齊，一轉身，就看到桑老頭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鄧氏直接坐在他邊上：“老頭子，我跟你說話呢，你聽到沒有？那宅子是我們全家出錢買的，叫老大叫出來，房契上要落在你名下！”
桑老頭還是一動不動，鄧氏急了，狠狠推了他一把：“跟你說話呢，你裝什麼傻啊？”
桑老頭這才回過神來，看了鄧氏一眼：“我是不是太偏心了？”
鄧氏一愣，桑老頭繼續喃喃自語：“肯定是我太偏心了，老二老三都怪我呢，因為我偏心，老大仗著我的偏心，肆意欺騙我們，這些年，他們一家每年回來那麼一次兩次，有時候一年都不回來，可一旦回來，必定是跟我們要錢，各種由頭都有，我不是沒有懷疑過，可我想著，進忠老實，又是在外面闖蕩，哪怕真的是騙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鄧氏冷哼一聲：“什麼不得已的苦衷？就是我們倆蠢！就是他沒娶個好媳婦兒，你看範氏那奸詐樣，一看就不是個好的，要我說，多半是他媳婦兒挑唆的！進忠就是個蠢貨，那婆娘奸猾，哄著他，他什麼不幹？”
在鄧氏看來，她兒子有錯，那也只是一點點，最主要的錯還是在外人身上，這個外人，就是兒媳婦！
桑老頭沒說話，鄧氏掀開被子：“老大置辦下宅子也挺好的，我們倆辛苦了這麼多年，也算是給孩子們攢下一點家底了！”
“我剛剛算了算，那個外室，他養了一年多，一個月十兩銀子，一百多兩銀子啊！”
鄧氏瞬間心就疼了，那麼多銀子，其中也有她的一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