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彭自顧用婆子遞過來的溼汗巾淨了手,一抬頭見表妹坐在那裡,一雙包含深意的眸子脈脈看著自己,輕咳一聲說道:
「有勞表妹了,這裡有廚娘,還有這麼多下人,其實不用表妹如此辛苦親自下廚的,若是不小心燙了手,可就不好了。」
年鳳嬌並未說話,旁邊一個丫鬟介面道:
「表少爺說的極是,奴婢們也是這麼勸我們小姐的,可是小姐非要親手給表少爺做羹湯,誰勸也不聽。」
年鳳嬌回頭嗔了一眼丫鬟,似怪她多嘴,回頭看著張子彭柔聲說道:
「姑姑跟我說過表哥喜歡喝鴿子湯,還親手教我做了幾回,就是想著她不在表哥身邊照顧的時候,也有人能做給表哥喝,所以我就自己動手了,久等表哥不回來,怕涼了一直在爐灶裡燉著,表哥一會兒多喝一些。」
說話間丫鬟把湯羹端了上來,年鳳嬌殷勤地上前為張子彭盛了一碗湯,怕燙著他,特意用湯勺舀著吹了片刻才放到他面前。
張子彭不忍弗了表妹的好意,便拿起湯勺喝了幾口。年鳳嬌又給他用筷子夾了幾塊鴿子肉到碗裡,才坐下說道:
「表哥剛回來就要忙生意上的事,著實辛苦,以後我每天都過來給你煲湯喝。」
張子彭正喝著湯,聞言差點嗆住,忙道:
「表妹不必如此,我一天到晚都在外邊忙,很多時候都是在聚香樓用過飯才回來,張掌櫃每日都給我精心準備飯菜。」
年鳳嬌卻不依:「姑姑不在,表哥又不願住到我家去,那我只好多過來看著了,表哥就這麼不待見我麼。」
說著年鳳嬌咬著嘴唇看向張子彭,張子彭被她這麼看著,只覺眼前的鴿子湯也沒那麼香了。
他怎能不明白表妹的心意,想起下午那個不解風情的小姑娘,再看看一旁含情脈脈的表妹,不由心裡暗歎一聲,我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此刻,果兒這個溝渠本渠正躺在自己屋子裡的炕上,悠哉悠哉看著古代的話本子。
這個話本子寫的是貧苦書生跟世家小姐老生常談的那一套故事,書中的兩人一見鍾情,再見傾心,因為門第之間的阻礙,一對有情人被無情地棒打鴛鴦,書生無奈留下祖傳玉佩當做定情信物後離去。
後來書生考上狀元,回頭憑藉信物,迎娶了苦苦等他的世家小姐。
看到這裡,果兒忽然想起下午張子彭手裡那個想要送給她的海棠玉佩,心裡不禁一動,他怎麼會想起給自己送那個東西,莫不是......
低頭看看自己這幅平鋪直敘的小身板,果兒又有些猶疑不定,不會吧?
王家後院,二少爺王家和翹著二郎腿,躺在小廳的軟塌上愜意地哼著不成調的曲
子,最近他的心情很是不錯。
聽說大哥快要謀到手的官差飛了,父親給四弟在鄉下看中的親事也沒成,看著自己最討厭的兩個人接連倒黴,他的心裡說不出的暢快。
幾年前起父親就開始費盡心機給大哥謀出路,為了一個小小的驛丞職位,先後花出去的銀子多了去了,結果到頭來卻是白忙活一場。
四弟更是可笑,父親竟然相信外面那些傳言,想要給他娶一個鄉下土丫頭當媳婦,偏偏人家還沒看上他!呵呵呵,簡直夠丟人現眼的。
嫡子又怎麼樣?仗著嫡子的身份從小到大處處壓他一頭,到頭來照樣活成笑話。
想到這裡,王家和本就長相陰鷙的臉上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更襯得他面容狠辣。
四弟到底還嫩著呢,要是換了他,對方敢拒婚,他便半夜翻牆把人捆了弄到外頭去,待上個兩三天再給送回去,到時候就不是他上門求娶,而是對方哭著求著自己給他們女兒名分了,哼!
王家和正想得入神,一個小丫鬟端著茶盞小心地走進來。
剛要把茶盞放到茶几上,忽然瞥見二少爺臉上陰狠的表情,小丫鬟禁不住一個哆嗦,手裡的茶盞沒拿穩,險些掉在地上。
小丫鬟急忙穩住了手裡的茶盞,可惜還是有茶水溢位來,濺到王家和的手上。
王家和臉色頓時一沉,凌厲的眼神掃過去,小丫鬟嚇得直接跪在地上連聲求饒。
大約小丫鬟的求饒聲惹惱了他,王家和坐起來上前就是一腳,直接把人踹出了屋子,重重摔在門外的廊簷下。
外面守著的兩個僕婦也嚇得瑟瑟發抖,站在那裡不敢上前。
下人們都知道,家裡最不能得罪的就是這個二少爺,別看年紀輕輕,懲治起下人來手段卻極其殘暴,一個不留意惹惱了他,不管是誰輕則一頓打,重則半條命都能給折騰沒了。
所以兩個僕婦看見小丫鬟被踹得爬不起來,也不敢上前去攙扶,直到二少爺冷哼著離去,兩人才過去把小丫鬟拖出院子。
王家和揹著手溜達出大門,看看天色不早,便自顧朝鎮子東頭走去。
王家大院在十八里鋪鎮子西邊,佔了方圓幾十畝地,順著門外一條小路一直往東走,穿過鎮子,七拐八拐,不一會兒王家和就到了一處人家的圍牆後面。
眼下天還沒黑,可是他已經耐不住性子,左右看看見四下無人,便雙手擦掌快速跑上幾步,胳膊一撐就跨過面前的院牆,翻進院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