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宣傳科吧!”
業老二填了個條,找到宣傳科,宣傳科同志說這家飯店是才成立的合營店,不歸他們管,可目前搞好經營管理,人人有責,有什麼意見儘管提,保證轉達。業老二由頭至尾說了一遍,接待他的那人連連點頭,並且詳細記了筆記,說:“您意見提得對,錢也該找您,我們很快把意見轉過去,您就等著回話吧。”
業老二聽了比當場找回錢還痛快,走出門去,覺得喘氣都格外的順溜。一時便把這事放在一邊了。過了一個多月,忽然想起,這事仍然沒有下文。心裡就堵著塊粘糕。從此罷休呢,這口氣兒不順;不罷休呢,飯館留了條!公司談了話,還找誰去?總不能為這兩塊多錢去國務院上訪吧!
出門遛彎,在街口又碰上了望天老漢。老漢一見業老二就笑問道:“那兩塊多錢找回來了吧?”業老二說:“沒信啊!”老漢說:“真的?”業老二說:“我還能騙您?”老漢伸手從懷裡掏出張北京晚報:“你看,我這是專為你留著的!”
北京晚報上登著一篇報道,說有幾個飯館服務態度評為先進,那家飯館名列第三。
老漢說:“連錢都沒找給我們,還受表揚?咱上報館評理去!”
業老二想了想說:“別,傷財不惹氣,惹氣不傷財,咱何苦還去找氣生?”
老漢說:“這麼說,就這麼不了了之?”
業老二說:“要能那樣也罷了,偏是我想起這事來就堵得慌,您說可怎麼好?”
老漢說:“總得想法把這事了結,不行,我找到飯館去罵他們一場!”
業老二說:“不妥不妥,那咱們可又不夠五講四美了。另想辦法吧,咱倆都用腦子想想。”
兩人說到這兒就分手了,臨別時約好隔一天在中山公園會面。老漢是個武人,越想越生氣,到會面的那天為止,除去每天多喝了二兩酒,一條主意也沒想出來。只覺得對付這些事可遠不如對付小流氓順手。
會面的這一天,他老早就進公園,活動一陣拳腳後,坐在遊廊上休息,兩眼不離公園入口處。有半個時辰,業老二來了,一搖三擺,步履輕快,滿面春風,望天老漢迎上去說:“看你這神情,事情了結了?”
“了結了。”
“疙瘩解開了?”。
“解開了。”
“他們來信了?”
“沒有,我給他們寫了封信。”
業老二從兜中掏出封信,拉老漢回到廊上坐好,掏出信紙念道:“……所差二元三角零頭,我決定捐獻給貴飯館買兩本有關五講四美的書,送與貴店青年同志學習,以表對你店受到表揚的祝賀。”
老漢問:“你相信人家會聽你的?”
“聽不聽在他,我這兒總算了結一份心事。再說,它既受表揚,大概總有點好人好事。邪不壓正。我估計這書他們會買的。”
三 發明
業老二的大女兒嫁在杭州,放暑假時,請父親到杭州逛逛西湖。
業老二坐上火車,才想起沒帶點什麼給女婿,有點不安。
好在要在上海換車,決定上海下車後,買點時髦東西帶去。
上海灘商店如林,五光十色。業老二性好追奇靈巧,就在南京路上流連忘返,選來選去,看中一樣新發明的“電器蚊香”。正值夏日,蚊子肆虐,老二既怕咬,又耐不住蚊香的煙嗆,一直苦於不能兩全。這“電器蚊香”說明書上講,接通電源後,把一片蚊香放在燻蚊器上,既不冒煙,又不著火,香氣四溢,蚊蟲絕跡。這實在再好沒有了,立即掏錢買了燻蚊器,又惟恐在杭州買那蚊香藥片不著,特意買了十盒備品,估計三兩年內足夠使用。
買好禮品,重返車站。換車到杭州,已是下午三四點鐘光景。女兒女婿在車站接到業老二,徑直先奔“樓外樓”,招待了老人一頓下馬飯。然後漫步,沿著湖濱回家。到家之後,洗漱完畢,因屋內悶熱,女兒就提議把竹椅搬到院內乘涼。女婿沏好龍井茶。女兒掩上街門,一家人就在月光下,道些家常。業老二說起買魚的事,大家聽得都很入神,正講到望天老頭動手懲治搗亂之徒。業老二揚手“啪”的一聲,打在了脖子上。
女兒笑了起來:“爹還帶表演呢!”
“不是。”業老二把手伸到眼前檢視著血跡說,“蚊子。”
這一提不要緊,女婿也說:“我這兒咬起好幾個包呢!”
女兒站起來就說:“去點一支蚊香來吧。”
業老二想起了自己的寶,攔住女兒說:“用不著點蚊香,我給你們帶來件絕妙的禮品呢!”於是搶進屋去,開啟旅行包,掏出黃色紙盒,先拿出紅色“電器蚊香”,抖開電線,要女婿插上插銷,隨後又拿出一片蚊香,高舉在頭上說:“我讓你們先享受點現代化的樂趣。這東西最大的好處是隻有香氣,不生煙霧,而蚊蟲嗅嗅遠避,你們試試就知道了。”
外邊沒有插座,“電器蚊香”的電線又不長,大家只好捨棄涼爽、挪進屋裡來享受天倫之樂。業老二親手開啟密封的塑膠袋,讓女婿插好插銷,放上一片藥片。飲了口龍井茶,繼續往下講。
屋內雖比院中悶熱,但蚊蟲竟沒有減少,開始大家以為時間尚短,藥片還沒發生效力。過了十幾分鍾,打蚊子的動作越來越頻繁,身上發癢的地方越來越增加。女婿不好說什麼,女兒有點忍不住了:“爹,您這玩意怎麼一點氣味也沒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