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黃友亮突然笑了起來,但那不是嘲笑,而是真心覺得陸雲說的話有趣。
“陸雲先生,您真幽默。”
止住笑聲,黃友亮拿下眼鏡,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
“您是出生在N區對吧?以太公司在N區內部就設有學校,所以我猜您肯定沒怎麼去過南邊的地方吧?”
陸雲沉默,因為黃友亮說得確實沒錯。
“也不怪您,正常人如果不是想去漂流區打拼一番,一般也不會往南去。”
“但您仔細想想,在市區,儘管地位低下,郊區人亦可衣食無憂,沒有性命之險,可郊區呢?我和您一樣來自郊區,您覺得,郊區人在郊區的生活,過得很像人嗎?”
陸雲剛想反駁,但他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了老班長沈洛丘的臉,他當時和自己在漂流區分別時的樣子,真的,真的不太好。
沈洛丘當時的背影落魄而消瘦,曾經熱心腸的他竟生出了對向顏以太之眼的渴望。
陸雲又看向向顏,帶著黑貓面具的她此刻也沉默不語。
因為自己不想要的以太之眼就得面臨從出生開始的追殺,從南區好不容易搬到北區,居住到不允許傷人的聖徒教會領地,還必須坐擁鉅款不吃不喝,以增加活命的機率。
就算是陸雲在的N(14)區,他也不敢保證,在資源緊缺的時候,他們家是否能夠完成詩歌交流的任務,不讓作詞人在第二天上門。
陸雲的視線又往窗外飄去,他又注意到有許多人的腕部貼著市郊點發的通行證,從外貌上也能很輕易地分辨出,他們是郊區人。
而此刻,他們正低三下氣地穿著各色制服,去服侍在逛街或用餐的市區人。
不說市區人,甚至連那跟在婦人身後的異僕,看他們的眼神也並非是同類人的同情,而是不在乎,甚至高傲?
在市區寄人籬下,受盡白眼的生活,真的要比郊區的朝不保夕差嗎?
在郊區無視看往市區的目光中,到底有多少是反感與憎恨,又有多少…是嫉妒?
“所以,你們也明…”
黃友亮的話沒有說完,便被兩道稚嫩的聲音打斷了。
“姐姐,我們是喜歡和姐姐在一起的!就算,就算!”
“就算在Z(26)區也一樣!離開了姐姐的日子才不是人過的!”
沉默良久,最終是向顏的雙胞胎弟妹打破了這沉默的寂靜。
向顏被他們這突如其來的話整得噗地笑了出來,陰霾一掃而空,用力摸了摸他們的腦袋:
“真是,嫌姐姐我不夠累嗎,還Z區!我看時候把你們自己扔出去練練了!”
“雲寶,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只要堅持自己就可以了。”
許久沒有開口的白文蘭此刻也說話了,母親平和的聲音讓陸雲的心情也不似之前那樣陰沉。
是的,至少陸雲知道,就算自己不能入職以太公司,他也不會讓母親在市區的優渥條件下,忍氣吞聲地度過餘生,而他就這麼前去廢墟尋找父親。
“真是的媽,我知道的。”
陸雲說著,心裡也輕鬆了不少。
“隊長,離A區還有10分鐘。”
開車的那名員工向黃友亮報告,在陸雲他們在車上觀景的同時,貨車離目的地也很近了。
“嗯,那各位請準備準備,等安置好了家屬,陸雲先生和那位女士就可以辦理手續,進入以太公司了。”
被打斷說話的黃友亮並沒有生氣,直接轉換話題,告知陸雲一行接下來的行程。
陸雲和向顏點頭回應,表示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
然後,陸雲深呼吸,看著公路盡頭越來越近的以太塔和在它周圍的建築群。
這不是陸雲第一次來到這裡,面試的時候他就來過一次。
但陸雲並沒有想過自己會這麼快再來一次,成功進入以太公司在那時的他看來並不現實。
然而現實就是如此魔幻,在經歷了這兩天如此多的突發狀況之後,陸雲終於還是即將回到那裡。
回到以太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