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通道人,你可願意?”
清河縣縣衙內,站在公堂上的江愁看向坐在角落裡一言未發的中通道人,認真問道。
忽然間,江愁猛地回頭看向北方,視線越過縣衙高牆,穿過層雲高天,什麼也看不到,但他卻從心中感到一陣徹骨的涼意。
莫非,田擒鶴已經對小清山出手了?
江愁眉頭皺了皺,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更加緊急,他再一次看向中通道人,高聲喝道:“中通道人,請回答!”
中通道人身體微微一僵,避無可避之下只能緩緩從椅子上站起。
換做任何其他宗門查核,作為上屬宗門中通道人都應該坐在最中心的位置,但是在這場宗門查核中,他的位置竟也就比江愁好上一絲。這本是一種極致的侮辱,但中通道人卻什麼都沒有說。天鶴軒早已奪走中通門一切的話語權,若非他必須到場走個過場,相信天鶴軒都不會允許他出現。
這樣的情況下,江愁詢問中通道人的意見,在很多人看來根本就是毫無意義之舉。
黎宏朗就坐在中通道人前面不遠,聽到這話回過頭來看著中通道人,嘴角擒著毫不掩飾的嘲諷之意,說道:“中通道友,問你話呢,你應該還沒老到不知道該說什麼話吧?”
中通道人被黎宏朗一蹬,整張老臉驟然一白,乾枯的嘴唇翕動,年近古稀的他忽然感覺到了不符合他這個年紀的緊張。
他該說什麼?
問題是,難道他說了話就真能改變什麼?
問他問題的這個少年殺了他中通門不少弟子和長老,他本該毫不猶豫地痛斥對方,但偏偏那晚在小清山上,江愁又從鬼物手裡救過他的命,至於吳勇和步散,難道只准他們殺小道士,不準小道士反殺?
中通道人額頭上滲出一片片汗珠,這該如何做還?
中通道人抬頭,看到江愁那雙映著天邊陽光的雙眸,看到他年輕充滿意氣的臉龐,他微微一愣。
曾幾何時,他也像江愁一樣意氣風發?曾幾何時,他也像江愁一樣不畏強權?曾幾何時,他也像江愁一樣一往無前!
是了,那段日子他也有過,他痛快地斬殺仇人,為妻兒報仇,他在郊野建立中通門,也想過福澤周邊萬千百姓。
可是後來中通門歸於天鶴軒門下,他便成了天鶴軒的傀儡與工具,漸漸沒了當日的鋒芒。
而此刻江愁的目光,就像是兩道出鞘的劍光,喚醒了他身體裡某處深藏著的本以為早已死去了的……靈魂。
中通道人緩緩抬起頭來,渾濁的眼裡罕見地露出兩抹光亮。
黎宏朗被那暮年的明光照得微微一愣,開口說道:“中通老道,你,你難道……”
“關於小清觀的提議,我中通道人,代表中通門……全部接受。”
中通道人的聲音如沉錘一般落地,砸在地上邦邦響。
全場俱靜。
“咣”
黎宏朗撞翻身前的茶杯憤怒地站了起來。
茶水和著茶葉濺在地上,茶葉微微蜷曲變髒,茶水倒映著江愁的雙眸。
越來越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