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玦說不是,江愁就相信他不是。
事實上就算他是,也不會改變江愁對君玦的信任,甚至在他看來,以君玦老道在劍道的理解,天琅劍莊就真的比他強麼?
「掌門,我還想問,田擒鶴在整個修行界算什麼水平?」江愁又想起一個問題,沉吟片刻後決定還是問出口。
君玦看了江愁一眼,心說你終於意識到了麼?
但臉上卻不動聲色,雙手十指交錯放在身前,笑道:「愁兒何出此問?」
江愁沉默片刻,理了理思路,緩緩開口道:「過去的十年裡我一直以為自己不能修行,直到之前掌門說我修行的是異種傳承,我才知道自己可以修行。」
「但就算我能修行,但我的年紀不大,戰鬥經驗也不豐富,照理應該不會很強。」
江愁蹙著眉頭,說道:「然而從中通門第一次派人前來,到後面面對天鶴軒的楊楚升、秦穆,再破孤狼道,殺鬼將,最後甚至連十二樓五城的長老田擒鶴……都不是我一劍之敵。」
「掌門你們都說十二樓五城非常恐怖,十二樓五城的長老各個都是世間大能,地位卓越,實力超然,但……我為何會贏得有些輕鬆?」
「所以我才想問問掌門,田擒鶴真的很厲害嗎?我現在又大概算是什麼境界?」
之前江愁和小清觀一直處在這方面那方面的壓迫之中,他雖然略有所感但也沒時間理會這個問題
但眼下要離開小清觀前往蘇陵郡郡城,郡城可不是清河縣這種小縣城,那裡人流量極大,高手極多,他若是還對自己的實力不明不白,到時難免會有所疏漏。
更何況要求救回重樓,他本就需要對自己的實力有更明確的認識。
如果鬼將、田擒鶴真的很強,那就只能說明自己……更強。
君玦老道微微沉默,雙眼靜靜注視江愁片刻,過了會兒實實在在說道:「我不知道。」
江愁有些詫異,眸子一動:「啊?」
君玦老道又笑道:「不過不管是鬼將還是田擒鶴,他們都算是世間很強的存在了,雖然不是最頂尖的那一撥,但愁兒你能勝過他們,這世間也就沒有多少人攔得住你。」
「然而就算愁兒你能無敵於世,你會成為那個絕對的暴力嗎?即使內心是正義的,你覺得這個世界會因為一個自認正義的人無敵就變得更好嗎?」
君玦老道以為江愁沒有想過這些問題,這些問題雖不深奧,但也並不是誰都會去想,十幾二十歲的年輕人正是意氣風發想要改變世界之時,想這些難免顯得有些老成,不夠有朝氣。
原來,我真的挺強?江愁有些微愣,雖然早有點預感,但真的從君玦口中得到證實還是有些許的不相信。
但面對君玦的問題他卻幾乎沒有猶豫,直接搖搖頭說道:「不會的,沒有人是神。」
抿了抿唇,他又說道:「就算是神,如果事事親為過多幹涉凡人的話,終有一天也只會淪為另一種權力與利益的集合體。」
「人類的社會,應該自行運轉。」
君玦有些驚訝地看了江愁一眼,嘴角的笑意卻越發燦爛。
他又怎麼想的到江愁體內的靈魂其實已經活了兩世,而上一世處在資訊爆炸時代的青年江愁自然而然知道這些問題。
「愁兒你說的很對。」君玦老道說道,「所以就算你很強,也一定要秉持己心,不要過多沉迷於外物,十二樓五城有些人就是最好的反面例子。」
江愁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片刻後他又抬起頭來,像是想通了什麼一樣說道:「掌門,等我們在蘇陵郡找回重樓師妹之後,天鶴軒還是歸他們自己人管理吧。弟子只想回到小清觀,安安穩穩地把日子過下去,這裡的環境和人都很熟悉,我很喜歡。」
若是以前年輕時的君玦,聽到這或許會對江愁灌輸一些諸如「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有能力要幫助更多更多的百姓,不要侷限於清河縣」之類的話。
但現在的君玦只是點了點頭,微笑地說道:「善。」
江愁從儲物戒中把田擒鶴的屍體取了出來,把山洞裡發生的一切告訴了君玦。
君玦老道看著死後雙眸緊閉、臉色卻變得有些紅潤的田擒鶴屍體,神情微微錯愕後凝重了許多。
修行者一旦從知命境邁入不沾境之後,在某種意義上便不會再沾染凡塵間的種種因果與際會,在生命品階上幾乎可以說和凡人截然不同的另一種生命。
不沾境不沾塵埃,不沾世事,不沾紅塵,只有一個目的,便是走上登仙樓。
成功踏上登仙樓的修士,無一不是驚才豔豔之輩,他們的壽命可以近乎達到千年之久,就算是死後身體在很長的時間裡也不會腐爛。
他們的身體,更是非常珍貴的寶藏,就算什麼都不做就這麼砸出去,就是一道蘊含著天地大道的絕頂封印。
然而,這麼做簡直是暴殄天物。
登仙境修士身體最珍貴的地方在於蘊含天地道紋,只能虔心觀摩感悟,便有機會悟出對方生前一切的修行功法、心得,獲取一整套的傳承。
要知道每一位登仙境大能,都必然有著屬於自己的一套完整傳承,這種傳承就算是在十二樓五城內都是不傳之秘。
珍貴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