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厚向金敏慧、李智賢講解了打牌規則,四人玩了起來。不一會,金敏慧拍手叫道:“好,我成牌了,自摸!”眾人見她的確糊牌。第二牌,則是李智賢糊了牌。柳晗煙叫道:“不算不算,這是書呆子在邊上教你們的……我們現在開始正式打牌。書呆子,你一邊玩去。”
王厚搖頭走出房間,重新登上主甲板,船已經進入大海,船隊陣形已經發生了變化:鄭和所在的“天元”號仍然行駛在最前面,是整個船隊的中樞,負責領航和指揮決策,其它寶船排成三列跟在其後。裝載貨物的馬船有的並行,有的則散在寶船之間。
裝有糧食和淡水的糧船,關係到眾人的生存,不能出現絲毫閃失,因而處在整個船隊的中央。戰船、坐船因為裝配精良,其中有很多弓箭手和火槍手,不少船上還配有“紅衣大炮”,在船隊中分成前營、後營、中營、左營、右營,起著護航的作用。
藍天白雲之下,滄海碧波之上,二百四十三艘碩大的船舶排成五個縱隊,綿延十多里,一眼望不到頭,在天地之間繪出一幅氣勢磅礴的航海圖。就在王厚感慨之際,身邊有人問道:“厚兒,第一次看到這陣勢吧?”
王厚一愕,回頭見是柳教主站在身邊,他還是第一次聽柳教主稱自己“厚兒”,忙點頭應道:“是的,這陣勢很壯觀,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柳叔叔,你怎麼也上來了?”
柳教主笑道:“我雖然是這個船的船長,但事情不多,手下的幫眾在南京經過專門訓練,能夠熟練掌握駕船技巧,人員的管理已經安排五個長老負責。指揮室內裝有水羅盤,將指南針和方位盤結合一體,白天靠水羅盤和太陽來指引航向,晚上則結合著‘過洋牽星術’來保持航向。”
見王厚詫異,柳教主接著道:“過洋牽星術是根據十二塊牽星板來測定天的高度,以此來判斷船舶位置、確定航線……但這些都不需要我們來做,我們只要跟著前面‘天元’號就行了。因為每艘船艉,晚上都要掛上一排風燈,指引後面的船舶,如果雨霧較大看不清的話,會用銅鑼、喇叭或者螺號聯絡。”
王厚哦了一聲,暗忖:看來鄭總兵所在的“天元”號任務最重,上面可能彙集了各路高手,有機會倒要去看看。忽然想起什麼,問道:“柳叔叔,如果船舶在海上遇到大風浪怎麼辦?”柳教主臉色一變,帶著責備的語氣說道:“厚兒,以後在船上不能問這樣的問題,犯了忌諱……真遇到那樣情況,只能聽天由命,寶船這麼大,不會有風險的,再說,還有海神娘娘庇佑呢。”
一連幾天,五個女子都圍坐在小方桌前,玩著麻將牌,四圈下來,誰贏了就讓位,換上另一個人。王厚除了在邊上觀戰之外,就去船上船下到處轉轉,原先還覺得寶船像個莊園,轉下來才知道,船有四層,每一層都像一座莊園。
第四天下午,王厚如前幾天一樣,仍然坐在一旁,看著四人打麻將。柳晗煙因為一圈下來,贏了五百多文,笑嘻嘻地換上週清竹。王厚伸出右手:“煙兒,贏了這麼多錢,不打賞幾個?”
柳晗煙一巴掌拍開王厚的手掌:“我昨天輸了,也沒見你要打賞我呀。”“你怎麼不講規矩,哪有贏錢不打賞的?這牌還是我帶過來的呢。”周清竹道:“王哥哥,你們能不能到外面去吵,害得我都出錯了一張好牌……”
正說著,門外有人輕聲喚道:“王將軍。”王厚回頭一看,見是唐敬,咦了一聲,起身問道:“都指揮,你怎麼來了?”唐敬躬身道:“王將軍,在下是坐戰船過來的。鄭總兵讓我來請你過去一趟。”
王厚應了聲“好”,與唐敬向外走去,柳晗煙跟了出來,三人上到主甲板,寶船旁並駕齊驅著一艘標誌為“天紀”的戰船。戰船是船隊當中最小的船,長十八丈,寬六丈,機動靈活,除用於作戰外,還兼作船與船之間的人員調配。
唐敬領著二人順著軟梯下到戰船甲板上,戰船加速前行,追上前面的“天元”號,緩緩靠近後,從上面扔下軟梯,三人登上寶船,開啟艏樓艙門,沿樓梯向下。
鄭和的議事廳在三層,靠近船頭的位置,比普通房間大出兩倍,中間有隔斷,裡間是鄭和休息之所。一進門,地上鋪著深藍色的地毯,踩在上面既柔軟,又古樸莊重;木質牆壁上雕著風信子、菖蒲等植物浮雕圖案,顯得舒展、悠閒;穹頂彩繪,佈滿圓形、格子狀的圖案。
裡側正對門的位置安放一張木案,案上供奉著天妃塑像,還擺著供品。房間兩側有不少座椅,座椅之間都有一個茶几,屋裡正中有一張寬大、低矮的桌子,上面鋪滿紙張、筆墨和直尺,王厚見紙張上繪著水流、島嶼等圖形。
王厚正在四下打量,忽聽身後有人哈哈笑道:“王將軍,你來啦……來,我給你介紹一下。”王厚趕緊回身,見鄭和從門口大步進來,身後跟著十幾個人,有的上次祭拜顯應宮時見過,有的則是第一次見到。鄭和一一作了介紹,是戶部郎中、陰陽官、教諭、監丞、翻譯官和西安清真寺掌教等人。
“這些人都是我的得力助手,少了他們,我是寸步難行啊。”鄭和一邊說,一邊示意眾人坐下,王厚也被安排離鄭和最近的位置。早有人將茶杯端了上來,放在座椅之間的茶几上。鄭和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說道:“王將軍,這是我雲南老家的普洱生茶,屬於黑茶系列,色澤褐紅,濃稠明亮,你嚐嚐,柳長老也嚐嚐。”
柳晗煙喝下一大口,忽然想起什麼,訕訕地用碗蓋抹了一下茶盞。王厚見了,心裡暗暗發笑,端起蓋碗,直見色澤不同於一般武夷大紅袍,抿了一口,滋味醇厚,陳香獨特,讚道:“果然是好茶,在下久聞普洱茶是天下名花,今天還是第一次品嚐……恨不得來個牛飲。”
眾人都笑了起來,鄭和放下茶盞,言道:“王將軍,今天請你過來,是有事要和你商量。”王厚忙道:“哪裡哪裡,在下先前不知道航海的艱難,這幾天深知總兵領航的艱辛。有什麼事,總兵儘管吩咐,能為總兵分擔一點,是在下的榮幸。”
鄭和笑了笑,將事情經過說了。原來這三天,船隊遇到了棘手的事情:在長樂新招募的二千多名水手每一百人為一組,分在二十艘寶船上,這些人上船後,覺得自己的伙食沒有船隊舊屬好,乾的事情卻比人家多,因而發生矛盾,有的甚至動起了手。
而船隊舊屬仗著人多,根本就沒將這些新招募的水手放在眼裡,雙方這兩天鬧得很僵,雖然有船上的官員壓制,但矛盾沒有得到根本的解決。鄭和得到稟報後,知道這絕非小事,一旦引發內鬨,鎮壓不鎮壓都是兩難:不鎮壓,矛盾加劇勢必成為禍害;鎮壓,傳出去則會成為笑話。
化解的辦法就是:將新員集中起來,避免與舊屬接觸,但這樣一來,一方面,這些人對寶船畢竟不能駕輕就熟;另一方面,矛盾既然已經產生,必須要化解,否則這海上近兩年時間,難免會產生摩擦。
於是鄭和想到調解雙方的矛盾,可問題是:如果官方出面調解,會給新招募的水手造成偏袒舊屬的印象,畢竟舊屬多數來自水師;如果非官方出面調解,舊屬又難以心服口服。情急之中,鄭和想到王厚的特殊身份:參加去年的京城武林大會,屬於江湖中人;在大會上奪冠被封為昭毅將軍,有了官方的身份,因此是調解的最佳人選。
王厚聽鄭和說完,沉思片刻,拱手道:“此事在下當盡力而為,只是……將他們集中起來也不可能,不知總兵可有什麼具體安排?”
“我們瞭解過,矛盾是從‘天錢’號寶船上首先引發的,新招募水手的頭領便在那艘船上,溯流求源,當從‘天錢’號著手,我想明天讓唐敬陪王將軍去一趟,找到那幾個頭領,言明利害……我擔心這裡面是否有人操縱,如果有,一定要找出幕後的人。”
王厚看時間還早,便道:“既然此事不容耽擱,我現在就去一趟。”鄭和見他如此,心裡大為感動,拱手道:“那就辛苦將軍了。”眾人將王厚、柳晗煙送出房間,王厚道:“總兵、各位大人,你們還有要事相商,不必相送,請留步。”與唐敬登上主甲板,重新順軟梯下到‘天紀’號戰船,放慢速度,等後面的船舶駛近。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終於看到‘天錢’號的寶船,唐敬命戰船靠近,與寶船保持相同的航速,這時“天錢”號扔下軟梯,三人攀了上去。開啟艉樓艙門,沿樓梯向下,剛到三層,便聽到下面傳來亂哄哄的聲音,唐敬心裡一驚,噔噔噔快步下到二層,只見船中間的空地上,圍了不下百人,鬨鬧聲正是這些人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