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南大將軍羊祜,久鎮襄陽,墾田得八百餘頃,足食足兵。襄陽與吳境接壤,吳主孫皓,系吳主孫權長孫,粗暴驕盈,好酒漁色。
祜本欲乘隙圖吳,因吳左丞相陸凱,公忠體國,制治有方,所以虛與周旋,未敢東犯。
及凱已病歿,乃潛請伐吳,適益州兵變,又致遷延。祜有參軍王浚,奉調為廣漢太守,發兵討益州亂卒,幸即蕩平。
浚得任益州刺史,講信立威,綏服蠻夷。武帝徵浚為大司農,祜獨密表留浚,謂欲滅東吳,必須憑藉上流。
浚才可專閫,不宜內用,武帝乃仍令留任,且加浚龍驤將軍,監督梁益二州軍事。
當時吳中有童謠雲:“阿童復阿童,銜刀浮渡江。不畏岸上獸,但畏水中龍。”浚籍隸弘農,小名正叫做阿童,小具大志,丰姿俊逸。
燕人徐邈,有女慧美,及笄未嫁,邈甚是鍾愛,令女自擇偶,迄未當意。
會邈出守河東,浚得選為從事,年少英奇,頗為邈所賞識。邈因大會佐吏,使女在幕內潛窺,女指浚告母,謂此子定非凡器。
獨具慧鑑。邈聞女言,即將女嫁浚為妻,琴瑟和諧,不消細說。事與賈午相似,但彼為苟合,此實光明。
嗣投羊祜麾下,祜亦加優待,每事與商。祜兄子暨嘗伺間語祜道:“浚好大言,恐滋他患,宜預加裁抑,休使胡行!”祜粲然道:“如汝怎能知人?浚有大才,一得逞志,必建奇功,願勿輕視!”徐女尚垂青眼,何況羊叔子。
及浚得監督梁益二州,祜欲借上流勢力,順道伐吳,並因浚名與童謠相符,即表聞晉廷,請飭浚密修舟楫,為東略計。
武帝依言詔浚。浚即大作戰艦,長百二十步,可容二千餘人,艦上用木為城,架起樓櫓,四面開門,上可馳馬往來,又在各船頭上,繪畫首怪獸,以懼江神。
繪獸驚神,未免近愚。工作連日不休,免不得有木頭竹屑,被水漂流,隨江東下。
吳建平太守吾彥,留心西顧,瞧見江心竹木,料知上流必造舟楫,當即撈取呈報,謂晉必密謀攻吳,宜亟加戍建平,堵塞要衝。
吳主皓方盛築昭明宮,大開苑囿,侈築樓觀,採取將吏子女,入宮縱樂,還有何心顧及外侮?
得了吾彥的表章,簡直是不遑細覽,便即擱過一邊。吾彥不得答詔,自命工人冶鐵為鎖,橫斷水路,作為江防。
適吳西陵督軍步闡,懼罪降晉,吳大司馬陸抗,凱從弟。自樂鄉督兵討闡,圍攻西陵。
祜奉詔往援,自赴江陵,別遣荊州刺史楊肇攻抗。抗分軍抵禦,擊敗楊肇。
祜聞肇敗還,正擬親往督戰,偏西陵已被抗攻入,步闡被誅,屠及三族。
祜只好付諸一嘆,率兵還鎮。武帝罷楊肇官,任祜如舊。祜乃斂威用德,專務懷柔,招徠吳人。
有時軍行吳境,刈谷為糧,必令給絹償值,或出獵邊境,留止晉地,遇有被傷禽獸,從吳境奔入,亦概令送還。
就是吳人入掠,已為晉軍所殺,尚且厚加殯殮,送屍還家。如得活擒回來,願降者聽,願歸者亦聽,不戮一人。
吳人翕然悅服。祜又嘗通使陸抗,互有饋遺。抗送祜酒,祜對使取飲,毫不動疑。
及抗有小疾,祜合藥饋抗,抗亦即取服。部下或從旁諫阻,抗搖首道:“羊叔子豈肯鴆人?”叔子即祜表字。
抗又遍戒邊吏道:“彼專行德,我專行暴,是明明為叢驅雀了。今但宜各保分界,毋求細利。”羊祜對吳,無非籠絡計策,即陸抗亦為所愚。
吳主皓反以為疑,責抗私交羊祜。抗上疏辯駁,並陳守國時宜十二條,均不見行。
皓且信術士刁元言,謂:“黃旗紫蓋,出現東南。荊揚君主,必有天下。”乃大發徒眾,杖鉞西行,凡後宮數千人,悉數相隨。
行次華里,正值春雪兼旬,凝寒不解,兵士不堪寒凍,互相私語道:“今日遇敵,便當倒戈。”皓頗有所聞,始引兵還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