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多芬的魂靈,還在福壽堂的空曠處咆孝。
對於陳涯來說,有兩個音樂家是特殊的。
其一是巴赫,其二是貝多芬。
這也是他把兩人排在《傳世二十首樂輯》前面的原因。
巴赫給人的感覺是嚴密,富有數學般的韻律美,絕對理性的邏輯感。
而貝多芬則完全相反。
他是情緒化的代名詞,他的音樂裡面有豐富到極致的感情。
而陳涯對兩人的感受更加微妙。
在巴赫的理性當中,他總能感受到那一絲人性自由的輝光。
而貝多芬的情緒並不是無端之怒,那絕望的、爆裂的情緒之下,飄揚著永恆的抗爭精神。
貝多芬一生的坎坷跌宕,遠超過所有人的想象力,寫成會被讀者噴違反常識的那種。….
世上怎麼可能會有這等的人呢?
怎麼可能有人在遭受了如此多的打擊,在近乎不可能的逆境下,怒而起身,領了這世界上最偉大的音樂家之名呢?
是怎樣一種超自然的力量,使這個偉大的靈魂,如此奇妙地從絕望的黑暗走向輝煌的光明,又使他能夠戰勝一個又一個逆境,創造一個又一個奇蹟?
如果沒有親眼見識到這個人,很難有人可以想象。
一個人類,居然也可以強大地屹立成一個巨人。
對於一個音樂家來說,耳聾往往意味著他音樂家生涯的終結。
《第五交響曲》正是在貝多芬耳聾之後創作出來的。
這部交響曲又被稱作《命運交響曲》,這是命運的不可抵擋的力量感,同時,也是抗爭命運的人更加不可抵擋的怒吼。
而此刻,陳涯就在用鋼琴的琴鍵,只用黑白兩鍵,將貝多芬召喚而來。
這個獨一無二的靈魂,正衝破時間長河,衝破歷史的層層阻礙,衝破無數個世界之間的隔閡,向這個房間的所有人,呼嘯而來!
放在鋼琴上的茶杯裡震顫的波紋,如同永不停歇的抗爭,隨著這聲音一起咆孝。
一曲終了。
房間裡突然悄無聲息,就好像洪水過後的大地,一片寂寥。
眾人耳朵裡還回響著澹澹的耳鳴。
陳涯起身,拿起了自己放在鋼琴上的那杯茶。
他拿著茶杯,慢慢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啪嗒、啪嗒、啪嗒……」
整個房間迴響著他的腳步聲。
沒有任何人說話,沒有任何人鼓掌。
這些人甚至連呼吸都忘記了。
「滋啦——」
陳涯走到自己的座位前,拖出了自己的椅子,然後,一屁股坐了上去。
等到他落座後,一切都和他剛才站起來之前一樣,他連表情都沒有變。
就好像他剛才只是去上了個廁所,或者隨便做了什麼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樣。
整個房間的所有人,都用震驚的眼神看著他。
「啪啪啪啪……」
陸寧娜帶頭鼓起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