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酸啊。”
李客師笑著拍了拍大腿,從他那雙浮腫的眼裡,閃動一絲狡黠:“酒在紅塵中,這紅塵萬丈,說透了豈不就是個酸字。”
“郡公。”
李客師擺擺手:“這酒啊,是我在孩子出生的那年埋下的,當時想著,咱們這輩辛苦了一輩子,後輩,不需要再經歷戰亂了,可以安享太平,所以取名狀元紅。
不打仗了,那就學文吧。
我幾個兒子裡,除去夭折的老三,老大老二都聽話,乖乖的去學文。
偏偏老四,真是氣死老夫我了,居然就愛學武藝。
我是又生氣又歡喜。
氣他,不按老夫的安排去做。
歡喜的是,老夫也算是後繼有人,這娃兒,比老夫強,老夫這身武藝,還有異人之術,不會斷了傳承。”
“郡公,你……”
“這孩子從小話不多,沉默寡言,但我知道他心裡,是熱乎的。你看他當初認識你,就把你帶到老夫面前,讓我收你入門,老夫當時就想,這臭小子,真是……真是白養了。
他這哪是替我找個徒弟,他這是給自己留了後路了。”
“郡……”
“我明白,許多話,他沒說出口,但我心裡都明白。”
李客師拍著大腿,大笑:“他是想著,自己已許了國了,無法再孝順我,怕我老了被人欺負,這不,把你放在老夫身邊,看著你,就像是看到他一樣。”
“郡公……”
“喝酒吧,今天恁多廢話。”
李客師舉起碗,與蘇大為用力碰了一下。
鐺!
酒花四濺。
他仰起脖子,一碗酒,就這麼幹了下去。
湧出的酒液,順著他的鬍鬚,淋漓淌下,將胸前的衣襟染溼了大片。
“好酒啊。”
他呼了口氣,渾濁的老眼都似亮了起來。
高呼酣暢。
蘇大為為之默然。
不敢說,不敢問。
唯一能做的,就是舉起手中的酒,陪著李客師喝下去。
轉眼,一罈酒喝光。
李客師又拍開第二壇。
一碗,又一碗……
更漏聲響。
地上是翻覆的酒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