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你經歷過多少滄桑,看過多少殘忍背叛,有多麼冷漠剛強。
一定有一個名字,或一張記憶深處的面孔。
輕易不會觸及,但是一旦想起,便能夢迴少年。
“同你說話,如何不言?”那女子見曹操望著她發呆,愈發惱怒。
曹操回過神,微微一笑,並不俊美的臉上,宛若春風拂過,恰似當初年華。
這笑容映在眼中,女子心下泛起狐疑:“莫非此人竟是從前舊識?”
不過凝神細看,卻是毫無印象。
曹操低了低頭,再次抬頭看去時,一度交疊的人影,已經少了一個。
微微一嘆,雖然那一身文華精彩的氣質極為相似,但她畢竟不是她。
記得當初贖回昭姬時,也是面前少婦這般年歲。
但是風霜之砥礪,內心之摧磨,早將苦痛深深鐫刻在她的人生裡。
曹操始終不曾忘懷,她從萬里之外回來的那天,馬車停下,一張熟悉而陌生面孔,有些惶然又有些急切地探出,茫然掃過四周,也從他的臉上掠過,但隨即就彷彿察覺了什麼般,飛快地轉回視線。
人山人海中,兩個闊別十餘年的人靜靜對望,繼而微笑。
曹操從未見過那般燦爛而悲愴的笑容,迴腸蕩氣、動魄驚心。
那是跋涉過真正的地獄,卻又並未被地獄征服的女人,才會具有的稀世之美,足以穿透歲月和人心。
再看面前這個少婦,一身淺淺清愁,相貌白淨秀氣,認真說來,倒是同昭姬初寡時的有些相似。
一般的情懷落寞,一般的鬱鬱寡歡。
此刻想來,那時的昭姬就絕不會想到,人間真正的苦海,竟是無邊無底。
想到這裡,曹操心口隱痛,眼神之中,便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他深吸口氣,坦坦蕩蕩看向對方雙眼:“在下武植,願求夫人姓名。”
少婦不由睜大了眼睛,似乎訝異對方的無禮,但是認真看去,對方眼神面孔,何嘗有卻絲毫邪念?
只有不知來由的一抹淡淡關心,以及一抹隱藏極深的憾意。
這極為微妙的情感,若非她這般心思細膩到了極處的女人,旁個萬難看出。
“妾身李清照……乃是趙明誠的妻子。”
也許是被那抹關心觸動,少婦鬼使神差般說出了姓名,但隨即驚覺失態,急忙又補了一句,表明了自己有夫之婦的身份。
曹操仰起臉,笑了笑,這笑容無復先前的純粹和溫暖,卻別有一種難言的霸氣。
“武某記住了。以後若有什麼難關過不去,遣人來二龍山支會一聲。天塌地陷,武某亦替你擔之。”
沒頭沒腦丟出個硬邦邦的承諾,曹操轉身離開。
歐鵬、欒廷玉趕著李清照家裡的馬車,揚長出門。
李清照下意識跟到門前,皺眉看著前方的背影,只覺得對方稀奇古怪,卻又帶著理所當然的睥睨,這樣的人,在她前半生的生命中,倒是從未曾見。
曹操卻是並未多想,在他看來,這般文華精彩的女子,絕不該被世道所摧殘。前生未能護住蔡昭姬,已是憾事,今生若這女子有求於他,自會呵之護之。
欒廷玉倒是鬼頭鬼腦的回頭幾次,心想哥哥今日的手段,大非尋常可比,是了,怕是這婦人年紀大些,未中哥哥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