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腫著猩紅的眼睛看著那張與父親有些相似的秋汐的臉,微微顫抖的目光輕觸秋汐面前開著絢麗色彩的畫板。她看見母親的臉頰在不自覺的顫抖,耳根慢慢透出猩紅。
啪——
母親揮起手掌打落擎在秋汐壺口的畫筆,筆尖還染著墨綠色的油彩,就那樣直挺挺的戳到地板上,然後荊棘叢生。
“都是你,亦堂才離開了我,他……他離開了我……”母親一邊哽著喉嚨一邊歇斯底里的衝著秋汐喊。
媽……
秋汐覺得胸口悶的喘不過氣,聲音也被心痛擊碎在鼻腔裡,沉沉的跌入血管。眼淚不爭氣的在眼眶裡洶湧,模糊了世界,只留下了支離破碎的斑駁輪廓。
秋汐用力的吞嚥了一下,低頭去拾畫筆。深色木製的纖細筆桿躺在秋汐的手心裡,她低著頭用拖鞋輕輕的銼地上留下的油彩,泣不成聲。
“畫,還畫?!……”母親憤怒著一把搶過秋汐手裡炸開毛刷的畫筆,咔嚓的一聲脆響,畫筆在她粗糙的掌心裡折斷。
“我恨你……”
母親低啞著聲音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像是一頭受傷的野獸,兇狠而裹著脆弱。
秋汐眼前的世界開始燃燒,嬌豔的紅色吐出火舌蜿蜒而上,然後觸及深海,長出鋒利的倒刺向遠處盤曲蔓延。
母親說完便跑回自己的臥室,砰地一聲關起了房門,在裡面嗚嗚的哭。秋汐用袖子胡亂的抹了抹眼睛,委屈的看著同樣委屈的被折斷的畫筆,屋子裡有些呼呼的風聲和母親斷斷續續的哭聲,可能還有些細碎的,心碎的聲音。
秋汐抑制著自己翻湧的心緒,深吸了一口氣起身去撿畫筆。她慢慢的蹲下來,用手指將兩截拾起,像是在救助受傷的小鳥一般。
她怔怔地盯著折斷的截面上細細的不規則的木叉出神。
突然,從指尖傳來無法忍受的刺痛感。
秋汐一下子甩開畫筆,畫筆的兩段逃走一般的滾向不同的方向,最後卡在牆角的凹陷裡。
她看著自己光潔的手指,沒有傷痕。
從指尖消退的刺痛感在眼前開出大片的深色的荊棘,他們囂張的扭動著鋒利的枝椏,張牙舞爪,步步緊逼。
終於,傷心的洪,衝破堤壩奔湧而出。
秋汐一下子蹲坐在地上,用臂彎蒙著頭,大聲的哭……
【3】
“小汐——乖,小汐——棒。你看爸爸給你拿來了什麼?”
秋汐把頭從自己手臂裡挖出來,看著爸爸笑眯眯的拿著三張花花綠綠的票正衝她笑。
“小汐啊,這次畫展和攝影展是聯票,畫展太過熱門……爸爸實在是無能為力。但是……爸爸給你弄到了攝影展的副票,據說這次的攝影展的主題啊,就是那些名家畫作的創作實景呢。”爸爸的聲音總是那樣沉沉的帶著溫柔,在秋汐眼裡出現的也總是一些龐大而敦厚的動物,比如很大隻的海豚,比如甩著鼻子的大象。
“攝影展?”她揉了揉腫澀的眼睛看了一眼。
“小汐呀,這可是你爸好不容易才拿到的票呢。聽說這個攝影師跟我們小汐一樣,能看到聲音的樣子呢。”母親側著身子在廚房門口,圍著圍裙一邊攪拌著醬料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為爸爸哄女兒助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