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陽扯下自己衣服上的一塊布,正準備給七昭的腳踝簡單的包紮,那女子便在一旁冷冷的說道:“你知不知道,你這破衣服上面的髒物若是進了傷口裡,她怕是幾個月也好不了。”
堇陽聽她說話就來氣,把臉扭到一邊,生氣的把手裡的衣角往旁邊一扔,雙手掐腰賭氣的在一旁不出聲。
那女子斜著眼睛看了一眼七昭的傷口,雖然幾條血痕跡雖然有些猙獰,但還好看起來傷口並不深。她來到七昭跟前問到:“我且問你,你說那《九歌》可是那夏王朝的祭祀之曲?”
七昭掙扎著起身道:“正是,常言道,古有夏之九韶承啟天地,今有鄫之絲曲百鳥爭鳴。姑姑所奏之曲,雖承《九歌》之道,而其音律緩轉皆落吳塵,所撫之琴異於如今的普通琴,琴絃皆為繒絲,故而演奏之時更加婉轉柔腸,猶如鳳鳥於梧桐之上銜羽而歌。”
那女子轉過身來,似乎對七昭嘰裡咕嚕說的話很有興致,堇陽雖心有不悅,卻也是插不上話。那女子對七昭說道:“說下去。”
七昭便微笑著說:“若是七昭沒猜錯,姑姑這《九神曲》怕是取自古夏朝民間九韶之一的,名為《雲中君》的詞曲吧。靈連蜷兮既留,爛昭昭兮未央。謇將憺兮壽宮,與日月兮齊光。這九韶之曲只奏一褶,怕是難成九神吧。”
那女子眯著眼睛仔細打量著七昭,又看了看旁邊還氣鼓鼓的堇陽,心裡不禁犯了嘀咕。這夏九韶本就是古今之絕曲,曾經自己貴為王后也不過尋了其一,尚為拓本殘篇,怎的這不過二八年紀的小姑娘懂得這樣多。
她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應對七昭的話,便說道:“你叫七昭?”
七昭點了點頭。
“那她呢?“那女子不只是被驕縱慣了,還是本就生的高傲,對誰都是一點禮數面子都不講。
“堇陽。”七昭畢恭畢敬的回答道。
那女子在面紗之下輕笑道:“堇陽?金羊?莫不是那滿身的金子,就換來了這身破衣裳?可見那金子不過就是些發了金光的陶土罷了。哈哈哈。”
“你這老妖婆,怎麼這樣無禮!”堇陽氣的一下子蹦了起來,起身就要用腳去踢那女子。
誰知那女子周身一繞,堇陽連她的裙角也沒碰到。七昭在一旁攔住堇陽道:“妹妹莫氣,姑姑這是故意氣你呢。你休要上了她的當。”
“還姐妹情深啊。哼——”那女子一轉身,兩腳輕輕一蹬,一下子飛到石壁上,輕輕一扯那石壁上密密麻麻的藤蔓,那些藤蔓就好似一張茂密的大網一般,從天而降落入湖中,竟生生的造出了一片可以供人行走的路。那石壁沒了藤蔓的遮掩,此刻也全然呈現在七昭和堇陽面前。
七昭和堇陽都驚呆了,那紅色玉石的牆壁天蓬渾然一體,通體澄明通亮的玉石上沉積了絲絲縷縷的玉紋,那些紋絡像是被哪個技法卓絕的大師鬼斧神工的雕刻上去一般,遠遠的看去,如兩條鮮紅色的巨龍,首尾相銜,盤桓而躍。而更令人稱奇的是,陽光透過那玉壁打在藤蔓上,竟映的如同藤蔓花開一般絢爛,整個‘地洞’都被照亮,姐妹兩個如同置身於開滿繁花的樹下一般。而那覆蓋的洞口得雲霧,也好似被那兩條巨龍吸了去一般消失無蹤。
堇陽仰頭看著光滑而渾然一體的天幕,他們掉下來的洞口也不知所蹤,若不是接住他們的那半張大網,她幾乎要相信自己若不是在做夢,就是已經上了天宮呢。
七昭也吃驚的環顧四周道:“姑姑,這……”
那女子綁好藤蔓的一端到湖對岸的一個小門那邊,便道:“兩個丫頭,快過來!”
七昭狐疑著拉著還在左顧右盼的堇陽試探著踏上藤蔓,本以為會如那吊橋一般柔軟不定,不曾想,卻如踩在平地之穩當不已。堇陽不敢相信,那柔軟的藤蔓怎會突然變得如此堅硬,於是她一手拉著七昭,一邊蹲下用手去觸那藤蔓。
“奇怪,這就是普通的藤蔓啊,怎的於這湖面之上成了如此堅硬。”堇陽小聲嘀咕著,便伸手去觸那水面,誰知那哪裡是什麼湖水!分明就是一塊渾然天成的水玉,堇陽又碰了碰那藤蔓之下的水玉,竟然驚奇的發現那水玉竟然是熱熱的,彷彿有人剛拿火燒過一般。
堇陽拉著七昭蹲下去摸那水玉,七昭也吃驚不已,說道:“姑姑住的這地方,當真是仙境吧?”
“你們兩個小妮子是七老八十了麼?走個路還磨磨蹭蹭,莫不是裝成小姑娘,想來我這洞天福地頤養天年的?”那女子在湖的那頭大叫道。不,是水玉……湖玉。
堇陽看著這地方既漂亮又詭異,到處散發著精妙絕倫的美感,卻也隱著無可言說的妖邪之氣,她不敢再造次,跟著姐姐七昭一步一步踏著藤蔓到了姑姑身邊。
姑姑不耐煩的皺著眉頭:“快點快點,磨蹭什麼?”
七昭和堇陽默不作聲。姑姑見二人都過了湖玉到了她身邊,她便開啟了面前那扇小木門。木門一開啟,一抹子花香浸染口鼻,熟悉的陽光也從門外斜斜的射進來,姑姑拉起七昭和堇陽的手一齊出了那門。
眼前的景色恍若世外桃源,滿院子白色的梨花盡數開放,地上不時有小野兔蹦來蹦去,從未見過的各色的鳥兒也是這邊叫兩聲,那邊應兩句的輕鳴著。明明已是入秋節氣,怎的這裡的花兒竟如深夏一般的繁盛,清風拂過,片片雪白的花瓣如同皚皚白雪一般飛舞而落,隨即裹著的是一縷沁人心脾的馨香。
七昭和堇陽跟著姑姑在梨樹叢中走了一會兒,便看到一個白色木頭搭建而成的小房子,走近了才發現,那哪裡是小房子,不過是沒有如宮廷一般有著高牆而已,明明就是參差院落幾進幾齣的大宅子,就那麼畫風驚奇的立於梨樹叢之中。
七昭和堇陽跟著姑姑走進去,裡面倒是沒有外面看著那樣奢華,不過是些普通的生活用品,簡單樸實。
“聽著,你們就睡這兒,喚我雲姑就是。衣服首飾,你們喜歡就隨便用,餓了就自己去打野兔摘果子吃,困了就找間房子睡。明白了麼?”姑姑還是陰陽怪氣的,如今聽起來倒是有些孩子氣。
“可是,我們不會打野兔……”七昭看了堇陽一眼,尷尬的對雲姑說道。
“野兔都不會打,當真是廢物。”堇陽聽她的話就來氣。
“等著,明日我教你們,不過……”雲姑眼珠子一轉對七昭說道:“看你這丫頭似乎懂的那夏曲九韶,你需得將你所知盡數告知於我,這樣才不枉我教你們打野兔。”
“小孩子。”堇陽小聲嘟囔著一句。
“哼。你阿姐需得跟我交流音律,看你這丫頭生性粗鄙也是不懂這些,這樣,我教你打,打回來給我們弄吃的,她跟我撫琴。”雲姑對姐妹兩人說道。
堇陽一聽雲姑話裡話外的看不起她,加之之前對阿姐這般無禮,又傷了阿姐的腳,現在還想讓我給她打兔子吃,當真是過分的可以。“不去,不去,誰要跟你這老妖婆學打兔子。”堇陽任性的一扭頭。
誰知那雲姑一把抄起身旁的一根削的老尖的竹鉗,便扎向了七昭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