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森自是聽從,幸好為了這一程,他特意把戶牒和前些時候攢的錢都帶在了身上。
回程的時候,他懷裡緊緊籠著那一小袋種子,彷彿懷著價值連城的和氏璧,生怕遭人惦記或不小心漏掉幾顆。
進了家門,他才鬆了口氣,把東西放到桌子上,卻不見男人的身影。
想了想,他把豆籽藏進床底的陶罐裡,去院子找人。
他們家位置偏僻,離山近,濕氣重,沒什麼人愛住,倒是多分了點地,院子也比較大。
田小森繞到屋後,此時天『色』開始昏暗,他越過牆腳,餘光中一點金光乍現,他一愣,再看時又什麼都沒有了。男人面朝群山,雙臂張開,夜風捲起他的發梢,仿若山神。
田小森看得入了神,連男人過來了都沒注意,直到男人開口:“我,希爾斯。”聲音低沉悅耳。
田小森眼睛越瞪越大,震驚不已,“你你你說話了!”
希爾斯往外走,田小森腿沒他長,小跑著追了上來,各種念頭一擁而上,竟是無從問起。
他大致知道“希爾斯”是西域人的名字,雖然男人相貌有中原人的影子,但稍加細看就能發現諸多不同之處,又想到他的衣著和隨身帶著的奇怪小盒子,田小森不由得感慨,西域人果然民風奇特。
跟著進了廚房,地上赫然躺了個龐然大物,田小森嚇一跳,半晌才認出來,“這是哪來的野豬?”
希爾斯從鍋裡舀起一碗番薯湯,意興闌珊道:“我獵的。”
田小森長到這歲數,就沒見過那麼大的野豬,村中獵戶偶爾打到都是小的,這頭怕是二百多斤都有,把小廚房的地面佔去了大半。
老話說,打兩百斤以上的野豬,棺材都得備著。野豬兇猛,老獵人不做足全套準備,帶上三兩條猛犬,輕易不敢惦記。
想到這裡,他不由擔心道:“我叫你阿希可以嗎?你有沒有受傷?”似乎比起琢磨男人怎麼打的豬,他下意識地更在意他的安全。
希爾斯不言不語,直接抄起菜刀把野豬喉管開了,一刀下去精準粗暴,野豬慘嚎兩聲就斷了氣,汩汩而流的豬血盡數落入崩角的大海碗裡。
一碗裝滿,端起就喝。
田小森瞬間被他這番蠻夷般的舉動驚得目瞪口呆,忽地回過神,倒是先緊著把豬血接了。
豬血攢著有小半盆,田小森用阿婆教的法子,往豬紅裡加鹽攪拌均勻,放一旁靜置。
希爾斯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碗底最後一口豬血,他到底留了下來。
“喝。”他把碗遞過去。
田小森聞著那血腥味就有點難受,避開了低聲道:“我喝不來。”
希爾斯用手背蹭掉自己嘴邊的血,不以為然,收回來一飲而盡。
這麼大一頭豬,處理起來十分麻煩,希爾斯能靠一把普通菜刀開喉放血,卻不懂解豬拆肉,田小森更是抓瞎,天『色』已晚,屠戶也收檔歸家,只能留著明天解決。
所幸秋天風幹物燥,天氣漸冷,不怕豬肉變壞。
田小森跑了一天,耽誤了這一會兒餓得兩眼昏花腦子恍惚,顧不上問這問那,天大地大不如吃飯大,吃飽再說。
他燒柴加熱了番薯粗米粥,再把凝固的豬血切塊加料燜了。
條件有限,他能加的只有粗鹽、山上挖的姜和阿婆還在時用大豆做的豆醬——平時可捨不得吃。不過田小森火候掌握的好,食材新鮮,豆醬鮮香,做出來的豬血豆腐,味道還是相當不錯的。
希爾斯看了很久,才把血豆腐放入口中,田小森止不住地有點緊張。
“怎麼樣?”
希爾斯抬眼,又舀起一塊,惜字如金,“吃。”吞嚥的速度微妙地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