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易狠狠捅了狄銀一刀後馬上就撤,這一仗雙方都付出了相當的代價,不過在心理上狄銀遭受的打擊則更大,反之唐軍計程車氣卻空前振奮起來,趁著士氣大漲,楊易一邊派人前往豹文山部安撫,同時將澤北的局面都留給了薛雲山,薛雲山問他攻守方略,楊易道:“一個字:等!等我從玉門關傳訊息給你。”
風颳得越來越緊,有時候還帶著些微寒意,楊易和他的數百先頭部隊卻不顧日間太陽的暴曬和夜裡的寒風,日夜不停地趕回了玉門關。
如今張邁手下空虛之至,只要閻肅稍稍有個出乎常理的異動,玉門關都有滅亡的可能。
“天幸!”楊易以手加額,因為他發現赤緞血矛還矗立著,不過等他進入關城之後才發現張邁居然不在。
張邁是又出去裝紙老虎了,到了晚間才回來,見到了楊易不由得一怔,原來楊易在澤北一戰中身中九箭,臉披五瘡,雖然所中都非要害,傷也不重,但一張臉卻都花了。
“阿易。”彼此是老戰友了,有些話說出來反而肉麻,這時候只是有些哽咽。
楊易見張邁滿臉灰土,臉上長滿了暗瘡,玉門關衛生條件又惡劣,暗瘡破裂化膿也沒心思處理,這時一張臉也變得十分難看,便知道張邁在這裡心理壓力其實極大。
兩人對視一眼,忽然一起笑了起來,握了手走到烽火臺上,張邁笑道:“這段時間我早將包袱都收好了,只看閻肅來攻,馬上收拾了退入澤北草原去找你。”
楊易道:“玉門關內現在還有包袱可收拾?”
兩人又是一笑,其實楊易也知道,張邁既將赤緞血矛立在這裡,這座關城不到萬不得已是不肯放棄的,這時望著關城下的黃沙,楊易道:“閻肅手段其實挺辣,可惜失之迂老,在關鍵處不敢放手一搏。沙州的這批人,也不是無能,就是都太過保守了。”
張邁道:“他們若能進能退,能攻能守,這些事情還輪得到我們來做?”
馬小春已經擠了一壺羊奶上來,張邁飲了一口,呸了一大半出來說:“剛入草原時,喝點生羊奶還覺得新鮮,現在卻只覺得滿口的騷味!”
楊易道:“懷念疏勒龜茲了?”
“不……”張邁背靠這西面的一堆幹牛糞,道:“我懷念中原。”
“中原……”楊易也有些悵惘:“如果我們這一次不死的話,大概很快就到了吧。卻不知道中原現在是什麼樣子了……”
——————————“不知道沙州現在怎麼樣了。”
在張邁與楊易望東唏噓的時候,閻肅卻望西而嘆,他的子孫,他的家族,他的一切根底都在沙州,在他身邊的只有一個侄子。
安西大軍圍困敦煌的訊息早已經傳到了這一帶,儘管閻肅果斷地下令封鎖訊息,但這麼大的訊息哪裡是想封鎖就能封鎖的?底層史賓也許還不知道,而高層心裡卻都很明白了,就連中層將領也有部分收到了風聲。
過去的這幾年曹家收權收得很厲害,連慕容家都被拉到沙州置業了,連慕容歸盈都必須長年住在敦煌,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凡是到達一定地位的軍官,曹氏政權都會“施恩”幫他們在敦煌安家,更別說閻肅這次帶來的人有許多本來就是從沙州帶過來的。曹元德派他們來是來辦事的,本身也要留著一手,所以他們的家人也就都被嚴密地控制住了。
“報,西面開來一支騎兵。”
“西面?沙州?還是西北伊州?”
“是沙州!”
閻肅滿是皺紋的嘴角抖動了一下,終於要來了麼?但當他問起人數時,聽說只有一千左右,卻又回了念頭。
一千多人?那可就不是安西的大軍了啊,莫非是前哨?
但很快地第二撥的探子趕來,回稟說對方鎖擎旗幟,寫的乃是“曹”字。而且看其組織服飾也是歸義軍的氣派。
曹?
難道是從敦煌那邊戰敗逃過來的部隊麼?
到第五撥探子回來稟報時,情況就更詳細了,這時候閻肅派出去的先行人馬已經和那支部隊有了接觸。
“報——”報字的腔調拖得長長的,跟著便是喘氣:“是,是……是四公子!”
“什麼!”
閻肅一聽,先是一愕,但想起曹元忠在大變之前是帶著一千來人被驅逐到興胡泊一帶的,馬上又驚喜起來。
他馬上就想起曹元忠很可能是從混亂中的沙州逃出來的。沙州的面積是很大的,可以和內地的好幾個州並在一起相比,以常理推斷的話,就算安西軍圍住了敦煌,也不可能控制整個沙州地面,有著一個完整編制又有地利優勢的曹元忠要從沙州脫身趕到瓜州來並非絕難。
“四公子……太好了!”
正如一些安西將領所擔心的,閻肅此刻聽說是曹元忠興奮得跳了起來,他雖然也是歸義軍元老,但以閻家的威望還不足以割瓜州自立,但如果有曹元忠在手,那閻肅就有了一面繼續抵抗下去的旗幟。
“快快出營迎接!”
軍馬排開,列於冥河河畔,對面馳來一千餘騎,就兵力來說並不算什麼,但閻肅卻認出了:果然是曹元忠!
“四公子!”他熱情地迎了上去,儘管曹元忠在某種意義上講是被他趕走的,但那畢竟是內部矛盾,現在大兵壓境,閻肅自然而然地認為曹元忠會和他並肩以抗外敵。
“閻叔叔。”曹元忠也跳下馬來,叫道:“沙州,沙州已經……”他不會演戲,說了半句就說不下去了。
“我知道了,”閻肅道:“總之先入營再說。”
曹元忠一招手,背後走出幾個將領來,其中走在第二位的是李敬民,而李敬民伺候著的,卻是一個又老又瘦的老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