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寄予希望能夠盛開,或者說,要他必須要盛開得華華麗麗。
然而即使精貴花園土壤裡的養分是在任何地方都見不到的肥沃和不管是從哪個角度照射過來的陽光都經過了嚴密的計算和處理;
看起來被照料的十分完美、長勢也確實如同主人所計劃著的那樣旺盛而華麗,但是實際上只有□□包裹之下淙淙流動的枝脈才能明白異己的強行推入的營養液會帶來多大的痛苦和傷害。
德汶萊茲就在這座盛大、輝煌又外表華麗的花園裡長大了。
在這座奢靡的花園裡長大的原本就存在的花朵盛開的初衷是為了他們自己,而德汶萊茲的成長確是為了別人,為了他的頭銜,為了遵循母親的意願。
一朵外來的不知名的花朵,灌輸上屬於玫瑰的營養液,被要求著長成了玫瑰。
在花朵綻放的季節,其他的花朵所要考慮的只是什麼時候去綻放,是有陽光照耀的白天,還是清涼靜謐的夜晚?
然而在此之中只有他還要考慮,玫瑰的扮演任務是否成功,他是不是受到花園主人的喜歡,會不會在下一刻就被連根拔起,接著就被隨手無所謂地丟進路邊的草堆裡?
所以德汶萊茲一直、一直都想要得到所有人的喜愛。
為了不被拋棄,也為了一眼望得到頭的命運。
然而被喜歡又能如何呢?德汶萊茲只知道自己想要,卻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原因究竟是什麼,他渴望所有人愛他,然而他厭惡著那種淺薄的愛意,任何挫折都能像狂風過境,吹成齏粉。
歐特莉是這樣,安娜爾也是這樣。
一個將他甘之如飴的情感輕易地如同玩笑一樣囑諾,一個只是為了自己的名譽就輕易將有可能會把他拉入深淵的傳聞宣告於眾。
“我很可悲吧,我想要所有人都喜歡我,但是卻得到這樣的結果,是因為我終究不是花園裡的那些昂貴的鮮花,所以也只配得上輕薄的愛意嗎。”
作為卡斯伯特家的長子,德汶萊茲一定會很在意、很受傷吧。
但是他不是德汶萊茲,就像他終究不是卡斯伯特家的長子,脫去虛假的終究會被紕漏的、終究一朵外來的花朵會因為被排斥而垂萎在不起眼的角落裡也不會有誰在意的無足輕重的頭銜,真實的德汶萊茲卻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精神病人。
他毫不在意這些虛假的愛意,心髒已經被病痛啃噬得千瘡百孔,不管從哪個方向射來的利劍都不會在他的心髒上留下痕跡,一直以來汩汩流淌著傷痛的血液,滑過心髒包裹起來,才讓他一直以來都偽裝得很好。
但是不知道是從哪一天開始,德汶萊茲開始變得煩躁,他察覺到自己總是開始回憶過去,從很小的時候開始,是不是如果害怕被拋棄的那個人不是他,是不是在母親拎住圓瞳的小犬時他可以伸出手,是不是在卡斯伯特面前他下決心不再聽從命令扮演聽話的傀儡長子……
結局就會不一樣?
他也可以過平淡的生活,即使他得不到所有人的喜愛,他也可以去愛很多的人。
德汶萊茲開始討厭現在的自己,但是扮演的時間太長,從創傷流出的血液滾過傷口,雖然遮蓋住他瘡痛的一面,卻也在日積月累的侵蝕中讓他變得更加醜陋。
歐特莉的傳聞是他謀劃最開始的一環,他已經決心要脫去身上像是桎梏一樣的偽裝,於是幹脆就利用最可惡的這個人。
安娜爾則是他計劃中的意外,她無意間聽到了他和德莎的對話,知道了德汶萊茲身上最大的秘密。
但是德汶萊茲將計就計讓她也成為計劃的一環。
歐特莉與安娜爾原本就有矛盾,當時的副主席競選安娜爾和歐特莉都是候選人,安娜爾因為拉票最終勝選,但是這件事也被歐特莉無意中知道,雖然不知道歐特莉一直沒有公之於眾的原因,但是德汶萊茲也完全相信在輿論的推動下所有的這一切都將會是德汶萊茲他有力的推手。
在這個時候德汶萊茲還並不確定安娜爾是否會為了保全自己將他推進輿論中心,如果安娜爾對他的情感並非是令他厭惡的輕薄,那麼德汶萊茲當然會幫安娜爾順利逃脫輿論的壓力;
但是如果安娜爾把他的秘密公之於眾……
那正是德汶萊茲原本的目的。
橘發的少年嗓音和緩,如同在闡述他以外的誰人的故事。
露西亞難以置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所以,一直以來的學長,都是偽裝嗎……”
她所喜歡的,那個溫暖的、開朗的德汶萊茲學長,都是面前的德汶萊茲的面具嗎。
德汶萊茲當然能夠看清少女的表情,從他的角度來看露西亞的情感變化可以輕易讀懂,他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又開始疼了。
少年已經脫去所有的偽裝,此時灼熱的溫度在試圖蠶食他的理智。
德汶萊茲壓下臉頰,一個輕而用盡力氣剋制的吻落在她抬起抵住他的指尖,留下一個濕漉漉、最後的溫柔的吻。
“是我的偽裝,但是那是我曾做過的現在的我也並不覺得違心的事。”
“如果你現在想要離開就離開吧……”
“也許以後就沒有再從我身邊離開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