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岡鋒身為監察御史,要求證據為先,但太寧帝在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下旨圈禁太子。
李岡鋒或許是義憤填膺,收斂文氣,以血肉之軀撞向抱龍大紅漆庭柱,當庭而亡。
“現在倒好,岡鋒先生去了,太子也生生氣吐血,跟著去了。半年過去了,朝廷變好了嗎?只有夜衛倒黴。我看啊,皇上是被奸臣矇蔽了。”鄭輝默默坐下。
“咱們夜衛和過去比真差那麼遠?”李清閒。
鄭輝雙目一亮,挺著身子,道:“你知道當年別人叫咱夜衛什麼嗎?小內閣!監察百官,統攝武林門派,處理妖魔鬼怪,那叫一個威風!可現在……唉,夜衛正門半年多沒開,當年耀武揚威的掛紅綢出緹騎,也半年多沒見了。皇上聖明,可奸臣害怕咱們夜衛,能怎麼辦?”
“裁撤夜衛是真的?”
“這事說起來,還要感謝岡鋒大人,現在夜衛上上下下都記著大人的好。按理說,太子一薨,奸臣們一定會逼皇上裁撤夜衛。可岡鋒大人撞柱死諫,文官尤其是御史們念及李大人,暫且放下,夜衛才能苟延殘喘。即便這樣,夜衛的人也在不斷被抽調。咱們屋原本五個,小趙走了,接下來能留三個就不錯了。”
李清閒跟著嘆了口氣。
鄭輝一拍額頭道:“我又糊塗了,本來勸你,結果自顧自發牢騷。”
“都是自家人,牢騷兩句多正常。”李清閒溫和地笑著。
“誰說不是呢!對了,家裡怎麼樣,姨母姨夫那邊不生分吧?”
“姨母一家和我家隔壁十多年,關係一直很好。”李清閒道。
“行,有家人照顧就好,以後家裡有什麼事需要幫忙,招呼我一聲。對了,你還在研究命術?”鄭輝促狹一笑。
“我不跟你們聊這個,每次說我要當命術師,你們就取笑我。”李清閒一臉無奈。
“哈哈,那就不聊。別逞強,不行就再躺幾天,等身子好了再跟我去巡街。”鄭輝說著站起來。
李清閒斜斜挑眉,道:“鄭隊你瞧不起誰呢?我李清閒是躺著的人嗎?”
鄭輝笑罵道:“混賬小子,和剛見面的時候一樣皮。現在還記得你當時的樣子,讀書人裝得挺像,把我們唬得一愣一愣的。”
“我真是讀書人。”李清閒一臉正色。
“呸!”鄭輝笑罵道,“夜衛裡能藏住什麼?後來我一查才知道,你小子不知道在街上野了多少年,等李大人回京,才老老實實進書院。結果倒好,經義文章一塌糊塗,最後李大人氣得不行,不得不讓你轉武修。一驗資質,大門大族不收,在小武館練了半年沒起色。李大人又送你修道,資質達不到任何宗門的最低要求。你父親堂堂儒家正統,總不能送你去修邪傀妖,他又不喜你修命術,最後實在沒辦法了,找人安排進夜衛。還跟我裝讀書人?來,寫幾個字瞧瞧,就你那狗爬的字,還不如我呢。”
李清閒嘿嘿一笑,臉不紅心不跳,道:“街上的規矩,吹牛不犯法,但能壯膽。”
“走,李大膽,去院子裡走走。”鄭輝笑道。
李清閒點了一下頭,跨過門檻,走進院子。
晨光照耀,天空湛藍,綠樹包圍的院子空氣清新。
土黃的硬地在院子裡鋪開,院子南北兩側共有十間住舍,東面是大門。
西側散落著石鎖、石擔、長棍等物,六七個人在呼呼喝喝,打熬身體。
白石圍成的井口邊,嘩啦一聲,一人舉起木桶一翻,涼水迎頭澆下,隨手一揮,木桶落井,發出空洞的響聲。
旁邊四五人正聚在一起,一邊用毛巾擦身,一邊說說笑笑。
還有人穿戴整齊,站在院門口閒聊。
李清閒扭頭看了一眼隊正鄭輝。
他的衣服和自己完全不一樣。
自己的衣服只是邊緣繡著寸許寬的錦紋,鄭輝的官服全身著錦,綠底連枝紋,在一干深青衣衫中格外醒目,
胸前四四方方的補子上,繡著白馬踏河紋樣。
從十品武官補子。
鄭輝右手搭在腰間革帶上,道:“清閒,今天你要是巡街,老老實實跟著我。哪怕發生天大的事,也不準動手,不準像上次那樣,聽到沒?”
李清閒伸手摸了摸左側下巴處淺白色的淡傷痕,笑道:“行,這次我聽鄭隊的。”
“上次李清閒是真虎啊,”高高大大、白白胖胖的於平說著,拋過來一個桔子,一邊擦嘴一邊說,“為了給你補身子,我豁出去這張帥臉,從王大廚手裡討的。本來兩個,路上讓貓叼走一個。”
“謝了,兄弟。”李清閒笑著接過,晨光下的桔子鮮豔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