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亂說什麼?”
“我早上五六點開始就盯著外面了,你們不是上午出去的,根本就是趁夜溜出去……”
白瀨眉毛一挑,理不直氣也壯,“我們去做什麼關你什麼事?”
霧夕一副被氣得說不出話來的樣子,好半晌才憋出一句,“你們這樣是會惹麻煩的,說不定還會有危險!”
白瀨看著她一副混不吝的模樣,“你擔心啊?”
霧夕不說話,他又帶著些安撫意味說:“反正都是些不義之財,我們羊的威名在這一帶很響亮,也沒人敢拿我們如何。”
霧夕道:“一次兩次沒事,一直這樣下去肯定會出事的,你缺錢用的話可以去打工啊,反正你有力氣人又機靈,總會有店願意僱你的!”
羊作為互助會,會給成員提供安全的據點和基本衣食,但大把難打發的時光和隨著年紀漸長的需求總得有個出口,因此稍大些的孩子找個工打也是常有的事。
“打工?”白瀨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一樣哈哈大笑起來。
霧夕氣道:“你就要一直這樣下去嗎,都不會想想以後嗎?”
他臉上露出被刺痛的不快,惡狠狠地說:“你才是,好好想想以後吧!”
說完他就徑直走了,被留在原地的其他男孩尷尬地說了幾句打圓場的話,也跟在他後面溜走了。
一直揪著霧夕胳膊的柚杏見他們走遠了,才小聲道:“你還是別管白瀨了,他不會聽話的。”
誰要管他?不過是因為刺激他得到的情感回饋既快又便利,不薅白不薅而已。
反正就算嚴辭拒絕白瀨也都會自我感覺良好地認為她就應該、也的確喜歡他。
霧夕這樣想著,面上做出勉強的樣子笑了笑:“我知道的,你不用擔心。”
不知不覺,她已經在羊待了有兩三個月了。
感謝憑一已之力撐起一片天的中原中也。在這個有些畸形但單純的環境裡,特意被挑出來標記的三個各具代表情的樣例裡,白瀨這個典型的壞孩子是最早被抵消借貸給出盈餘的。
這個各方面都不成熟的男生,唯獨給予的情感反饋相當慷慨,幾乎每遇到一次就給出一筆‘盈餘’,霧夕都快愛上刺激他的遊戲了。
而被溫柔對待,有求必應的柚杏則要更晚些,但很穩定,不過這女孩骨子裡缺乏安全感,表現在外,總會有意無意地把霧夕和別人隔開,不希望任何人同她比自己更親近。
這借貸的感情果然很真,就算沒‘變質’,這喜愛終究也帶著濃鬱的個人色彩,就算是好的,也總帶著種種不足與缺憾。
出乎意料之外,他們三個中最難搞的是中原中也。
直到上週末,霧夕才從他那裡得到盈餘,可她對他是最上心不過的,不管是時間還是心思都在他身上花得最多。
中原中也不是冷心冷肺的孩子,相反他心思純粹,情感熾烈,你待他三分好,他就會想還你七分,之所以會像出現現在這樣的結果,霧夕也只能認為他心裡潛藏著比一般孩子更深的黑暗。
她想起之前同他談天時聊起他身世的情景,他很在乎自己那一片空白、無法追溯來源的過往,被她看見的迷茫與動搖,也許只是冰山一角。
接著霧夕又想到自己現在身處的羊,這實在是個窄小破敗的巢,因此能被他埋於羽翼之下近乎完美地庇護,這同時也證明它不足以容納下羊之王的體量了。
就算它有他最初的記憶和溫暖,那種雛鳥留戀巢一般的情感,也不能讓他真正喜愛這個地方,說不定還加劇了他的動搖與不滿。
首領要承擔的事務和責任還不至於讓中原中也成天忙碌到只在天黑時回來休息,只是相比於既跟不上他步伐,不能理解他想法的羊的同伴相比,酣暢淋漓的戰鬥甚至遊蕩倒更合他的心意。
就算只是這麼短的時間,霧夕也看到羊和他之間的裂縫了,中原中也不能俯就理解同伴,羊的其他成員也不能理解他。
當力量與意志過分懸殊,佔據優勢的那方卻沒有承擔強勢主導的位置,反而會讓局面變得糟糕。
獅與羊為伍,本來就是件奇怪的,不可理喻的事。
霧夕搖搖頭,讓自己從無益的思緒裡脫離,她現在用不著再把目光侷限於羊了,得想想接下來要怎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