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沛凝把話說出口後,卻是一下放鬆下來,肩膀微微垂著,後背倚靠在馬車壁上,又沒了貴女該有的模樣。
也不管傅詔的反應,她自顧自說道:
“終於說出口了,我曾經以為,這話,我一輩子都不會說。”
她目光柔柔看向傅詔,話語卻清晰沉靜,沒有女兒家的羞赧。
“自從那年我與家人走失,大雪紛飛之時見到了你,心裡便開始惦記你了。”
傅詔遲鈍地張了張嘴,還沒說出口的話卻又被謝沛凝堵在了嗓子眼。
“我知道,你要說我那時才多大啊,而且你我只見了那一面。”
謝沛凝笑了笑,說道:
“我那時確實小,可你將外衣披在我肩上時,我心裡就種下了種子。而且,你雖然只見過我一面,可我已經見過你許多次了。”
傅詔有些意外,“許多次?”
謝沛凝點點頭,“曾在街上,見過你一人買吃食,我還納悶傅府只你一人為何要買雙份,後來偷偷跟著你才知你將另一份送給了街邊的小乞丐,我見那小乞丐孤苦伶仃確實可憐,於是央求父親將他帶回了府做些力所能及的雜事,每月月錢和飯食從不會少了他的。”
“也曾跟著父親拜訪沈老國公時,見過你與沈臨鶴切磋比武,當時的你眼神中的光芒是我第一次見…也是唯一一次。”
“還有一次邊關戰亂,傅丞相當時率軍出征,你躲在城樓後看他,我也在。”
隨著女子的娓娓道來,傅詔的記憶忽地被拉回到數年以前。
街邊那個小乞丐很是可憐,因著弱小總是搶不到吃食,於是傅詔買吃的便總要給他帶一份。
直到某日,傅詔買了一份糯米糕帶給小乞丐,卻不見了他的蹤影。
其他的乞丐見是傅詔,拈著酸說道,那小子好命,被一戶富人家的女娃相中帶走了。
沒想到那女娃竟是謝沛凝?
至於沈臨鶴…
傅詔眸光微暗,少時,沈臨鶴是他唯一的玩伴,他們倆的武功又不分伯仲,切磋比武總能暢快淋漓。
每每在國公府,與沈臨鶴比武之後,沈老國公一邊罵他倆渾身臭烘烘髒兮兮,像一對泥猴子,一邊又慈愛地吩咐下人給他倆燒水沐浴,還要做冰梅湯解渴。
甚至國公府中都常備著傅詔的一套衣衫。
這是他少時為數不多覺得歡欣的時光了。
而父親出征,他表面上拒絕相送,實際背地裡偷偷躲在城牆後,看父親一身鎧甲、萬人矚目下通告三軍。
那時的他既厭惡父親長久不在家中,又羨慕父親能一身熱血,上陣殺敵。
印象中,他偷偷看著父親時,還悄悄地哭過,也不知被這小丫頭瞧見沒有。
“而且,你半年前率軍回京時,百姓夾道歡迎,當時我就站在街邊看著你。”
謝沛凝一臉笑意,仿若這些是她值得驕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