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榮嫿的目光落在素白燈籠上,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手心中的能量與這燈籠同出一源。
南榮嫿將手移開,垂目看向自己的手心。
那力量方才爭先恐後地向她手心而來,仔細辨別,白皙的肌膚下隱隱有一朵紅色的花緩緩綻開。
然而不過片刻,便消失不見了。
同時,傅慶堂長長撥出了一口氣,緊繃的身體也舒展開來,似是重新活了過來。
“把你知道的,一字不落地講給我聽,”南榮嫿聲音平靜,尋了把椅子施施然坐下,然後抬眸向傅慶堂望去,“你要知道,我可以讓你的腿複原,當然也可以繼續讓你…生不如死。”
傅詔面色一沉,但他和傅慶堂都知,南榮嫿並沒有誇張,她確實有這個本事。
傅慶堂壓下內心的震動,穩了穩心神,開口道:
“南榮姑娘應該清楚,當年國師命軍隊入南方密林,軍隊臨出發前她特意叮囑,無論遇到何種情形,定要…殺無赦。”
傅慶堂看了看南榮嫿的神色,見她表情沒有絲毫變化這才繼續說道:
“當時主帥是紀懷宇老將軍,副將有兩人,一個是我,另一個…是嚴蒙。”
“嚴蒙?”傅詔皺眉道,“他竟也參加過十二年的戰役?”
見南榮嫿看過來,傅詔趕緊解釋道:
“嚴蒙是將門出身,祖輩很是打了不少勝仗,他的父親嚴老將軍還曾經跟隨沈老國公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戰功。然而嚴蒙此人好戰喜功,曾經在邊境率領士兵貪功冒進,入了敵軍巢穴,導致我軍傷亡慘重。然而他仍不知悔改,接連幾場戰役失敗,讓大慶國失了幾座城池,慶啟帝便不再用他了。”
傅詔皺著眉頭,很是不解,“為何偏偏要讓他做副將?”
傅慶堂語氣沉沉,“在那之前,我與嚴蒙帶兵打仗時便意見不和,於是聽說讓他做副將我便向紀老將軍提出異議,沒想到紀老將軍一臉無奈,說是國師親自點名用他。”
“我先前十分不解,近日重新回憶當時的情形才猜測到幾分,”傅慶堂面色沉重,“當時正值深夜,密林後有隱約的火光,我們原以為是敵軍安營紮寨燃起的篝火,可見到密林中人,紀老將軍便覺得不對,那些人身著異服,容貌既不似大慶國人也不似敵國人,我與紀老將軍心中猶疑,待商議之後,打算先率領士兵將那些人包圍起來,再向京中飛鴿傳書彙報情況。可沒想到…”
南榮嫿接著傅慶堂的話繼續說道:“沒想到嚴蒙急於用一場戰爭的勝利來證明自己,絲毫不顧舉刀而對的是敵軍還是百姓,一聲號令,同樣想要獲取軍功計程車兵便應聲而出了。而這,也是在國師的計劃之中,她知道嚴蒙必定不顧一切,想要拿這首功。”
傅慶堂緊緊閉上雙眼,袖口中的手終是忍不住顫抖起來。
他在戰場上殺過無數的敵人,從不懼怕血腥,可自從十二年前那場密林之戰後,他再見不得血。
他一看見血便想起那密林之中鋪天蓋地的紅色!
那是偏於一隅、安心過著自己的小日子,從未參與過家國爭鬥的老弱婦孺的血啊!
傅慶堂聲音發顫,“嚴蒙帶領著無數計程車兵向著這些平民百姓舉起了刀劍,我嘶吼著阻止,可是那個時候,我的聲音太過弱小,瞬間便淹沒在馬蹄聲、喊殺聲以及驚恐的求救聲中…”
十二年前的那一幕如同真實地在眼前回放,南榮嫿已經分不清楚是她的手在抖,還是她提著的燈籠在抖。
她的記憶是從這場滅族之戰後才開始的,當時發生的種種她沒有一絲印象,可是她清楚地記得五歲的她一睜眼,看到的便是滲入泥土一尺厚的紅和無數人殘缺的屍骨!
以及漂浮在空中的一百多個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