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搖了搖頭,他認真的說道:“我以為我是一個普通人,但我想這麼多人殺我,原來我並不普通啊?”
陳明秋見過死人,並非只見過今日早晨那二人。
有時,他坐在窗前讀書。
窗外便有許多拿著刀劍的人。
地上都是紅血,滾著散發熱氣的頭顱。
有時,他走在錦城的青石板上。
清冷的雨下著,
黃紙傘有很多,
一陣涼風襲來,便有五六把黃紙傘旋轉著水花落地。
不一會兒,青石板便流滿了鮮血。
陳明秋今日第一次殺人,是他親自害死了小蘭花與街頭賣藝的“武林高手”。
“我死了不僅一了百了,還有許多人不會死。”
少年郎冷笑道。
很難想象,一位不過十三歲年華的少年郎在風雪中癲狂大笑的模樣。
他看著眼前的那一柄劍,有多少人會使你,又有多少人因你而亡?為什麼你還要存在這世間?劍啊劍,你究竟是俠士仗劍走天涯的劍,還是殺人無數的劍?
一隻血手被大雨沖刷著,它朝著自己張開,朝著青石板旁平躺著的長劍劍柄摸去,陳明秋詫異地看著他,詫異地看著他努力摸劍的一瞬間如何面對死亡。
為什麼他在笑?
為什麼他死了還在笑?
冬梅姐使勁地抓住陳明秋顫抖的右手向前走去。
陳明秋記得他問爺爺:“爺爺,為什麼有這麼多人要殺我?”
爺爺只不過抬頭望天,並未答他。
“我以為我學了武功,那些人就會害怕我,不敢殺我;我以為我學了武功,便能伸張正義,成為大俠;我以為我學了武功,便再也不會有人死去,都能活著。”
嶽青說道:“只有你死了,這天下才有盼頭。”
“我原也以為如此。”陳明秋說著,起了身,他用雙手從雪裡拔出那一柄沉重的長劍,也如嶽青那般指向對方,他哭著說:“可如今我要學劍!”
“為何?”
“只有戲本里的壞人才會被那麼多人討厭,所以我要用劍證明,我是個好人!”
陳明秋斬釘截鐵般喊道,他的鼻涕連著嘴凍成一塊透明,雙行熱淚從臉頰兩處滴落在雪地間,融了一些。
“學劍很難。”
“對於我而言,所謂的劍法不過是一些殺人的技巧罷了,這沒什麼難的,更不值一提!”小小的人兒在風雪裡固執的提著劍,盡了全力地維持住指向大人的方向。
嶽青撥出一口熱氣,緩緩說道:“我教你。”
少年郎盡力擠出一些笑容,在昏迷前用最後的氣力說道:“好。”
小小的人兒倒在風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