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子不算小,阿紮在手心裡盤了盤,又看宣六遙不再理她,想來求了也沒用,只好謝了一聲,捧了銀子走了。
阿扎走了。
胡不宜遲遲不來,仍是開不了飯。
本應在旁侍候的芸香也不來。
又等了一會,宣六遙打算親自去叫胡不宜,出了屋才發現芸香站在外頭,他也沒介意,只囑她去叫胡不宜。
芸香應了,轉身往胡不宜的院落走去。
宣六遙瞟了一眼,突然發現這個背影很是熟悉,他想了想,突然汗毛都豎了起來。
芸香沒有找到胡不宜,她返回來時,發現宣六遙也已不在。
飯桌上,佘非忍和宣斯玉兩個已經開動。
她疑惑地問了一聲:“爺呢?”
“只說讓我們先吃,不知去哪了。”知畫回道。
月輝清朗。
宣六遙策著馬,焦急地尋找著胡不宜。他在天眼中看到胡不宜騎著白鹿不知往哪去。他想起了失去莫紫萸的那晚,心頭痛得幾乎不能呼吸。
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
看到站在胡不宜床前的女子,想也不想便抱上去了。也不認認清楚,那是她還是別人?畢竟芸香有時也會來這屋替她整理屋子......偏偏胡不宜回來時,他還陶醉地把芸香當成她抱著......
簡直是糊塗透頂!
想想胡不宜看到他抱著芸香時會是個什麼樣的心情!
他將夜明珠塞在發冠裡,一邊駕著馬一邊高聲呼喊:“胡不宜——”
西北荒蠻,儘管已大力開荒、種牧,仍是人煙稀少,有大片的戈壁灘和沙礫地,而那些地方難免會有一些如流沙那種的鬆軟地勢,若是不小心陷入也有性命之憂。
“胡不宜——”
他的呼喊聲有些斷續,因為喉頭哽咽,幾欲泫涕。
勒馬的韁繩幾乎捏進肉裡,他奮力鞭馬前行,只望能早一些追上她,千萬、千萬,再不能失去她......
若是沒了她,他覺著或許往後的日子活不活著也沒了意思。
他已經追了許久,卻不曾追著胡不宜半點蹤影。
白鹿帶著靈力,它若全力奔起,或許此時都已到了千里之外。可宣六遙仍是全力追著,他不想留下一絲一毫的遺憾,即便他死去——
身下的馬突然一頭栽倒,他的身子飛了起來。
他看到粗礪的地面一分為二,他的馬已經陷入地坑之中,而他自己,來不及思考,只覺著自己耳邊呼的一聲,已跌落在黑暗之中。
仙界靈臺山,靈浮宮。
無境上仙在玉床醒來,他疑惑地坐起身,低頭看看身上柔軟的淺色細袍——這不是金絲銀縷衣,而是他在仙界平素裡穿著的袍子。
他不是已經去了凡間投胎,成了一個不得志的親王麼?他守護下的靈蟒與靈狐都在人間陪著他。
屋外一年四季濃綠淡紅,花、葉、果自然而然地長在一處,若想看寒冬皚雪,或許金烏玉兔再轉一輪窗外便鋪雪滿地。
石臺上有一面透亮的水銀鏡,無境上仙走過去望向鏡內,鏡裡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杏核眼黑白分明,鼻子挺秀,臉形可柔可剛,確是跳下墮仙池前的自己,也是在世間的宣六遙的模樣。
他出了靈浮宮,徑向山下而去。
他記得那是靈狐住的地方,若它在,那之往的一切不過是他做的一個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