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桂無苔和胡不宜都在正屋裡等他,一眼便望見摟摟抱抱的兩人。雖都穿著男裝,可,即便是兩個男子,這般摟抱也著實引人側目。
桂無苔心下了然,卻也悵然,只看著,也沒有起身相迎。胡不宜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何時宅子裡多出一個陌生公子,又與宣六遙如此親熱。
倒是宣六遙有些赧然,忙不迭地把大烏賊似纏著的封玳瑤掰開。
有芸香和知畫侍候著,桂無苔原本打算拂袖離去,可不知怎地身子卻是一動不動。她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倆,像看一出摺子戲似的。
封玳瑤好不容易坐下,轉眼間望見胡不宜,她心想宣六遙屋裡竟有這麼多漂亮丫環,著實讓人看不順眼的很。她想起那些與她爭寵的妃子們,心頭更是痛恨。
她朝胡不宜招招手,口齒不清地叫道:“過來。”
胡不宜不知她要做什麼,也就過去了。
不想封玳瑤一伸手扯住她的頭髮往下摁,嘴裡更是不清不楚:“妹妹,我看這小妖精狐媚得很,我替你教訓教訓她!”
身週一片驚叫。
封玳瑤心裡正得意,不期然肚腹上重重地中了一拳。痛楚從五臟六胕漫開,她身不由己地鬆手抱住自己的肚腹,滿腦酒氣與嫉妒衝起的混沌不情不願地散了大半。
她不敢相信地抬頭望去,卻見剛被她揪頭髮的嬌俏少女正攥著拳憤憤地瞪著她。
而宣六遙也憤怒地瞪向她。
痛楚仍在身體內蔓延,封玳瑤忍了一會,明白了自己是在木王府裡。這府裡的每一個人都是他們自己人,而唯獨她,是外人。
這一拳,眼下看來,是白白地捱了。
她摸索著坐下,心裡琢磨著怎樣把這仇給報回來。
身後,宣六遙和桂無苔都在關切地問著胡不宜:“怎麼樣,還痛嗎?”
痛啊。她痛啊。可是無人理會她,連這庶出的妹妹也不知護她,倒一心幫著那狐媚子丫頭,到底是出身卑賤、好壞不分。
封玳瑤咬咬牙,轉過頭去:“宣六遙,你今日抱著我時怎麼說的?你說家裡的女人都是野花野草,唯獨我是這世上最好的女子,你說你心裡只喜歡我一人,往後也會全心全意地對我好,這會兒我被你屋裡的丫頭打壞了,你白日裡說的話全不作數了?”
宣六遙氣得笑出聲來:“封玳瑤,你看你說的都是什麼話?一個堂堂的皇后,往自己身上潑髒水。富貴日子過膩了麼?我這府裡可不都是我的人,回頭聖上怪罪我倒也罷了,只怕你皇后也沒得做,封宰相也會後悔當初把你送進宮去。”
“你別嚇我。我要是怕這怕那,今日我便不會隨你去庵裡私會。”
宣六遙猛地攥緊拳頭。
當年正是賀家姐妹用自身清白來汙衊他,紫萸才會跑出去被人抓了,才會送了命。眼下,竟又有人用這一招來對付他!
仿若“她”正在身旁那般無望地看著他,他的心頭升起一股殺意。
他慢慢走向她,彎腰掐住她的脖頸,咬牙切齒:“你說清楚,今日我陪你玩耍了一整日,何曾去過什麼庵,又何曾抱過你?你不看看你什麼模樣,值得我宣六遙稀罕你?”
他雖不是武人,終究也是個男人。
封玳瑤只覺喉頭被緊緊攥住,眼前一陣發黑。偏偏發黑間,她看到宣六遙一向溫和的臉龐此時卻顯得無比猙獰與兇惡,她從未見過他如此模樣,即便她曾在仲秋家宴上揭發他與莫紫萸的關係,那時他也不曾如此動怒。
她終於覺著了恐懼。
好在很快地,他似乎剋制住了怒氣,在她快要死去之時及時鬆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