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六遙掙脫出來,一邊掙一邊輕斥:“還得請個女夫子,教教你的言行舉止。你看看你,哪裡像個大家閨秀,站沒站相、坐沒坐相,也不知避諱,什麼人都搭得上,真是沒教養......”
他急赤白臉地絮叨著,也不管這些話傷了胡不宜的心和興致,似乎只有這樣,他才能與她劃清男女大防的界限,才能相信剛才自己的心悸不過都是誤會。
胡不宜再沒教養,也聽得懂好話賴話,她低下頭,過了一會,默不作聲地轉身走開。
宣六遙想要叫住她,卻又覺著沮喪。
他分明覺著心尖上滾過一絲疼痛。
就像下了雨,若是心是一塊地,那這地上一定滿是雨滴。
他暗歎一口氣,轉頭看看正不解地看著他的莫紫萸:“走吧,我帶你去找容醉。”
一轉身,宣四年和桂無苔就站在身後不遠處,齊齊看著他,像是剛剛看過了一場鬧劇、看透了他見不得人的心事一般。
他們倆站在一處,分明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他們倆之間,有他什麼事?
卻偏偏叫他做了她的夫君,害得他倆有情人不能相聚。
宣六遙拉起莫紫萸的手腕,拉著她漠然往一旁去了 。
園子里人多熱鬧,他找了好久,才在一處喝茶處看到封容醉,他正跟一個華衣女子坐在一處,那女子的背影看起來有些眼熟,卻是坐沒坐相,身子倚在茶桌上,一隻手撐著,正歪著頭跟封容醉說話。
封容醉的身後,卻又坐著佘非忍,正無聊地四處張望。
“容醉!”宣六遙喊了一聲。
那華衣女子回過頭來看他。
原來是封玳瑤,如今的中宮皇后,也來參加父親封愁初的生日宴來了。
宣六遙對她沒有太多好感,只淡淡地道了聲安,便轉向封容醉:“你把紫萸領走。”
“怎麼了?”封容醉勾起嘴角壞笑,“膩了,還是高興了?”
“去去......我帶她在園裡轉了一會,她念著你呢。我告訴你,她是我乾妹妹,你別把她當成普通侍妾。”
“明白明白。皇殿下的心上人,哪敢怠慢了,我都不敢把她當成是我的女人。”
“又胡說......”
宣六遙悻悻然地,把莫紫萸交還給封容醉,又喚上佘非忍去胡不宜。
找著胡不宜時,她正坐在一個看臺上,離所有人都遠遠地,一個人孤單單地望著戲臺上重彩濃墨的伶人,那些戲與喝彩,卻似與她無關。
宣六遙一陣心酸。
他慢慢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
戲臺上,一個背上插著數面旗幟的武伶在滴溜溜地轉圈,逐次踢著“小鬼”們扔來的短矛,腳法熟練輕巧。
“好看麼?”他問。
胡不宜搖了搖頭,沒有作聲。
“若是看懂了,便覺著好看了。”他沒話找話。
她只是點點頭,顯然是在敷衍。
“胡不宜,我剛是胡說,你別當真。”他小心翼翼地賠罪。
可她仍只是搖搖頭,抿了抿唇,似有些不耐他的絮叨。在他說那番話之前,她少女的臉上是陽光的明媚與清翠,可此時,像是一大片竹林,不但沒了日光,還從裡到外地冒著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