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看著刀光亂晃,不由自主地拔出自己的刀,也不知為何打了起來,因為不打,就會死在旁人刀下。而打了,可以死得慢一點。
他們曾經也是鄉鄰,曾經也是同伴。
此時,也不知為何刀劍相向。
血光飛舞中,女鮫人從桶裡慢慢冒出頭來,只露著一雙烏黑髮亮的大眼睛,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二層的艙房中,莫紫萸正磕磕巴巴地彈著七絃琴,彈得錚錚噹噹,宣六遙坐在一旁看著她的手法,暗笑她竟在滿天的風聲之中彈出了刀劍之音,倒也是天賦異稟。
胡不宜緊貼在他身旁好奇地看著,小嘴巴就在他的耳邊,他聽著她的呼吸聲和時不時發出的驚歎,不由得勾起唇角。
若此時莫紫萸是“她”,想必他心裡也無憾了。
佘非忍卻聽得清楚,他偷偷溜到艙門梯階處往下張望,看到船工們正相互砍得血濺如花,不由得砸舌:乖乖,比我還狠心哪。
他使了個隱身術,蹲在船艙處,聞著濃郁的血腥味,看著滿眼爆起的血瀑,聽著滿耳的慘叫,喜笑顏開,渾身舒坦。
天色漸漸晚了。
宣六遙往外張望了一眼,滿天的殘霞美如錦繡:“紫萸歇會兒吧,我去看看飯可曾做好了。”
出了艙房,卻是瀰漫的血腥味。他想:這是捕到了多大一條魚,怎地像殺了人似的?
“師父。”佘非忍從甲板噔噔噔奔上來,“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宣六遙有些驚訝。
“他們全死了。”
“啊?誰?”
“他們啊。”佘非忍停住腳,楞楞地抬頭看他,“如今這船上只剩我們幾個了。”
宣六遙迷瞪瞪地看著他,似乎不明白他說的意思。半晌,他才急匆匆地下到甲板上。從船艙裡已蔓延出大灘的鮮血,印證著佘非忍說的話。
他踩著滿地粘稠的血,慢慢走進船艙,艙內的地板上,他們果然都在,也都死了,躺得橫七豎八,血肉模糊。
宋懷玉仰面朝天,腳底對著一隻大木桶。
木桶邊沿,那女鮫人擱著柔膩的手臂,把下巴搭在上面,對著他笑靨如花,像是一朵開在忘川河邊的彼岸花,開得越美豔,那些死去的人越顯得淒涼。
一股寒涼從他的頭頂直竄到腳底。他不知這女鮫人怎麼在這船上,那些人又怎麼全死了?
女鮫人看到他,倒是不唱歌了。
這是他略覺欣慰的地方。
他退出船艙,掃視一眼四周。船周的海水裡,有長著三角翼的殺人魚出沒,想來是被鮮血的味道吸引,再遠些,滿眼是茫茫的藍至黑色的海水。波光粼粼,刺痛人的眼睛。
佘非忍站在梯階上看他。
他說:“要麼,我們把宋懷玉救回來?”
他帶著佘非忍、胡不宜包紮好宋懷玉的脖子,然後將船工們的屍體扔下海,從海里吊上海水,一桶一桶地清洗甲板上的血跡,等都弄乾淨了,才跟莫紫萸要了起生回生珠,掛在宋懷玉的脖子上,輕輕唸叨一句:“去你孃的,呸!”
宋懷玉的眼皮動了一下。
胸口開始起伏了。
眉頭皺了起來。
他緩緩睜開眼睛......
“&%¥&#¥#@&…………%........”從他的嘴裡冒出一串聽不懂的話。
“哎?你是誰?”眾人一驚。
“&……&%……&%……&.........”還是聽不懂。
宣六遙一屁股坐在甲板上,垂頭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