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後,已是日頭轉西,今日即便上山,也爬不了多遠。蘇四海發令今日原地歇息,明日再上山。他除了過去的事記得亂七八糟,別的倒還好。
營地紮在向陽的山腳,宣六遙帶著胡不宜倆人在離營地不遠的地方轉悠,那邊有一條碧藍的淺湖,清得透底,湖裡還能見著一條條細如無鱗的魚游來游去,胡不宜和莫紫萸蹲在水邊,伸手去撈小魚。魚遊得飛快,從指縫間穿過,手底下滑過,倆人一驚一乍,大呼小叫。
總歸是胡不宜叫得更響亮。
宣六遙站在一旁,看著兩人嬉鬧,只覺著好山好水好風景,無妻卻已有倆女。他前世似乎總在倥傯,又或在奔忙,鮮少享人倫之樂,如今雖亦奔波,卻有倆個女兒陪伴身側,也是一樂事。
他竟已不知不覺將莫紫萸看成女兒,那個她——紫萸,又叫林寧或胡的她,恍然如一個夢,像是這湖裡的一條魚,來過,卻已不見。他惆悵地嘆口氣,卻覺肩上一沉,蘇四海摟上了他的肩:“六皇子,第一次來西北?”
“唔。”宣六遙含含糊糊地回他。
“美麼?”
“美。”
蘇四海得了認同,放眼四顧,頗有幾分豪氣地說道:“等我成了大將軍,我就上奏朝廷,把這天會山打下來,歸到大梁朝。這山、這水,這水裡的魚、山上的雪蓮,便只能是我們大梁朝百姓的了!”
宣六遙有些詫異地瞥他一眼,清醒時也未聽他說要把這天會山拿下來啊。
蘇四海垂著眼,斜斜地看他,薄長的嘴角微微勾著,似有種胸懷大志的得意。日光打在他臉上,他的臉泛著一層淺金的光芒,而他的面板,是略有些發白的,黑眼珠藏在半合的眼皮下,幽幽沉沉,看似清醒尖銳,可他又是混沌的,宣六遙便覺出一種隱隱的癲狂。
他暗暗打了個寒顫,只點點頭:“是,這天會山,當是我們大梁朝的。”
蘇四海用力摟了摟他的肩,得遇知己一般的心有靈犀,下一刻,卻又把心思轉到了莫紫萸身上:“這丫頭我見過的,她是晴姐姐家的。”
“是麼。”
“我要把她收了。”蘇四海說完,放開宣六遙向她走去。
大踏步的,幾步就走到她身後,未待宣六遙想明白他想幹什麼,他已經從莫紫萸身後一把將她抱起,像抱一條大魚似的,轉身便往帳篷處走。
莫紫萸驚叫一聲, 兩隻手下意識地去掰蘇四海箍在她腰間的手臂,一張嬌俏的小臉嚇得煞白。
啊!
一聲短促的呼聲。
蘇四海撲地單膝跪下,不由自主地鬆了手。莫紫萸趁機逃開。
他只覺腿彎處一陣劇痛,剛有人踢了他一腳。他不太相信,誰敢踢他這個將軍?慢慢轉過頭,卻見剛那五六歲的小女娃正站在身後,氣恨恨地瞪著他。
“你踢我?”他瞪向小女娃,卻見宣六遙奔過來,一把將小女娃藏到自己身後。
他緩緩抬眼看向宣六遙:“她踢我。”
宣六遙又氣又無奈,只得面無表情地回道:“她沒踢,是你自己跌倒的。”
蘇四海詫異地挑起眉,轉回頭掃視一圈地面,地上頗多石塊,自己跌倒倒亦可能,約摸是跌了,腿彎處才會疼。他只能信了,試著站起身,膝蓋抬了抬,卻又跪了回去。
還痛著。
宋子規自然看見了這一幕,莫紫萸驚叫時他們便都看到了。他奔過來,卻被宣六遙冷冷的目光逼得退了回去。
蘇四海只得向宣六遙求助,他回身伸出手,委屈巴巴:“扶我。”
“自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