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四海總算少了些鎮定,皺著眉看著滿地殘酒,一時不知該不該讓人替他續滿。不過侍候的人不等他吩咐,早已添了個滿碗。
罷了。
他把目光轉向胡不宜,溫和地說道:“小丫頭,該你了。”
胡不宜毫不含糊,大眼睛一閉,手一抬,整碗酒潑到臉上,滋啦啦地,連頭髮根也飲飽了美酒,黑黑亮亮地貼在頰邊,她一抹臉,勉勉強強睜開眼睛:“好酒!”
——能把臉洗得這麼幹淨的,自然是好酒。
接風洗塵,這麼做,一點錯處也找不出來。
眾人的目光都落到莫紫萸處,等著這個嬌滴滴的大小姐也來個好酒洗塵。
可莫紫萸在閨中受過教誨,沒人教她這麼幹的。她猶猶豫豫地捧著酒碗,像被酒氣嗆著了,皺了皺鼻子,慢慢低下頭,似乎要勉為其難地喝了。
宣六遙正待出言阻止,莫紫萸卻也閉了眼睛,一頭扎進大海碗,半晌,才抬起溼淋淋的臉,手忙腳亂地抽了帕子在臉上胡亂地擦。
對面蘇四海仨人目瞪口呆,大受震撼。
良久。
“哈哈哈......”蘇四海把先頭的矜持拋了個精光,容光煥發地仰臉大笑。
宣六遙撐著額不忍直視,憋了幾下,終是忍俊不禁。
莫紫萸面紅耳赤,也不知是被酒氣嗆的,還是發了窘,好在旁邊侍候的人替她割了羊肉,她拈著肉,低頭一點點地啃,很是文靜害羞。
蘇四海的眼裡閃起了光,目光灼灼地在她身上溜了幾圈,轉頭跟宣六遙說話:“皇殿下,路上辛苦了。你多吃點。”
他親自操了一把銀亮的小刀,在小乳羊身下割下一片片薄肉,送到宣六遙的盤中,又切了一盤,隔著桌子遞給莫紫萸:“這位......”
“莫小姐。”宋子規及時答道。
“莫小姐,莫嫌棄在下的手藝。”他溫溫和和地。
莫紫萸慌忙接過,找補似的:“這小羊是你烤的呀?”
蘇四海噎住了,他原本說的是切肉的手藝,隨即他微笑著點點頭:“烤得不好,莫小姐見笑了。”
莫紫萸低頭吃肉,吃了幾口,突然抬起頭:“烤得挺好的,好吃。”
蘇四海還在切肉,旁邊還有個皇殿下的小跟班,總不能只漏了她,他一邊切一邊笑,眼睛眯眯地:“莫小姐喜歡就好,在下可以每日烤給你吃。”
莫紫萸連忙擺手:“不用不用,太麻煩你了。”
一個說的客套話,另一個,卻當真的來聽了。
蘇四海一直笑眯眯地,這張笑臉,順便給了桌上每一個人,令人如沐春風。飯桌上的氣氛輕鬆起來,連著宋子規,都敢來灌宣六遙酒了:“皇殿下,你不喝,就是看不起我們這些臭當兵的。”
喝酒跟看不看得起,有什麼關係?
宣六遙肚子裡腹誹一句,仍是認真端起碗,打算故伎重施,不料宋子規竟一手按住碗邊,一手按住他的肩,像要強灌似的,逼著他往嘴裡喝。
武人力大,宣六遙反抗不得,一大口烈酒猛地湧入嘴裡,噗地嗆了一口。他急急撣開碗,任著那來不及端起的碗裡的酒沿著他耳後直潑而下,只彎著腰捂著胸用力地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