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娘你的,呸。”
佘非忍詫異地望他一眼,他趕緊解釋:“他們便是這麼罵的,莫如是這麼罵,莫夫人亦這麼罵。”
“是麼?”佘非忍喃喃地重複了一遍,“去你孃的,呸......羅雲柔也是這麼罵我。”
像是咂摸出了什麼味道,他幽幽地問道:“師父,會不會這就是咒語......”
兩人互視一眼,如雷閃電鳴,轟隆隆地在宣六遙的心裡滾了一遍,又滾一遍。他忽地站起,臉色煞白地自言自語:“怎麼會?咒語不都是嘰哩咕嚕的麼?”
“正因為都是嘰哩咕嚕,所以師父才想不到它可能就是咒語。”
宣六遙楞了半晌,突然不發一言地提了朔月劍去掘墳頭土。佘非忍坐在一旁冷眼看著,看著師父以劍代鏟,一點點地把墳頭削平,又一點點地往下挖。
師父跟兩年前相遇時相比,就像在生長的蘆葦一般,更高了些,又略許瘦了些,顯出了少年的英氣勃勃,那雙好看的杏仁眼卻仍是黑白分明,清亮透澈,即便在此時,他顯得又悲傷又瘋狂,那眼底卻依久藏著沉靜,似千丈深的海底。
佘非忍托起腮,認真地看著他,看著他額頭沁出細微的汗珠,看著泥土濺起,一點點地沾上清秀肅然的臉頰,還有永遠顯得一塵不染的淺色袍子。
這兩三年裡,宣六遙似乎只有這一件袍子,也不見他換,不見他洗,卻也一直那麼幹淨和合身。佘非忍心想,回了京城,替師父做幾套新袍子,也好還他這些年的恩情。
宣六遙挖開了大坑,大半個身子隱到泥後,卻又在從泥後露出半個頭,嗔怪地瞪著他:“快過來幫忙。”
“是。”
佘非忍一躍而起,跳入坑底。
烏黑的棺槨雖已經過泥土的掩埋,此時卻仍是烏亮。宣六遙小心地撣去棺蓋上的塵土,一雙手扶在棺側,卻似乎失去了推開的勇氣。
“非忍,你說那幾個字是咒語?”他隔著棺槨問。
“說不準。”
“如果是的話,她會回來嗎?”
“不知道。”
宣六遙不滿地瞪著他,半晌,下定了決心似的:“幫我推開。”
“好。”
兩人面對面站著,一起朝前用力,沉重的棺蓋卻紋絲不動。宣六遙疑惑地低頭檢視:“好像沒有釘上吧。要麼喊胡不宜過來?”
他抬頭張望,準備呼喊。佘非忍看了看:“師父,我們該站在一邊推。”
“哦。”宣六遙恍然大悟。
兩人站在棺頭,再一次發力。手下一動,棺蓋慢而無聲地往後退去。
宣六遙的一顆心要跳出喉頭,餘光裡看到佘非忍正低著頭使勁往裡瞧,也沒有大呼小叫,這才鼓起勇氣,往棺裡看去。
那一瞬間,他屏住了呼吸。
日思夜想的莫紫萸就在眼前,沉靜地躺在烏黑的棺中,襯得一張蒼白的巴掌臉格外精緻,她閉著眼,似在沉睡,仿若下一刻,她就要睜開眼對他微笑。
他轉到一側,扒著棺沿痴痴地看著她,忘了要做什麼。
佘非忍悄悄地貼到他身後,低聲說道:“師父,你覺得紫萸姐姐美麼?”
“自然。”
“我覺得胡不宜長大了會比她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