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非忍卻止住了她:“不宜,別拖了。另一頭沒人扛。”
胡不宜從棺尾底下鑽出來:“那怎麼辦?”
她左右一張望:“咦,宣六遙呢?”
洞口出現了一個人影:“你倆往邊上讓讓。”
佘非忍拉著胡不宜貼著洞壁站著,洞口處,浮游進一隻碩大的鹿角牛頭,銅鈴大的眼睛亮閃閃地瞪著他們。胡不宜高興地叫了一聲:“小可!”
小可緩緩地游到她跟前,長長的鬍鬚在夜明珠的柔光下潤潤澤澤,讓胡不宜想起了麵館裡澆著蔥花油的龍鬚麵,她伸手扯過龍鬚,放進嘴裡嚼了一嚼。
咯吱咯吱,嚼不爛,沒味道。
小可痛得低低地嗚咽一聲,卻也任由著她,看到她呸的一口將鬚子吐出,竟然還有些傷心。她這是嫌棄它了麼?
“小可,把這烏木棺帶上山去,放到......”宣六遙本想說放到他屋裡,想了想改了口,“找個向陽地刨個坑,把棺材放進去。不過,等我到了再埋。”
他還想再看她一眼。
小可低吟一聲,游到烏木棺處,輕輕一撥,棺木順勢滑出,小可用巨大的掌爪一託,便帶著它游出了山洞。
等他們出去,它已飛進層層雲霧,天色本黑,只見隱隱一道黑影,便消失不見。
他們牽著馬和鹿,舉著夜明珠,沿著山路沉默地往上走,遠遠地看著,像是夜色中有一隻螢火蟲,在慢慢地往山上飛。
山路蜿蜒悠長,過了雲霧帶,就能看到滿天的星光。
他希望,她是化成了天上的一顆星星,這樣,他一仰頭,就能看到她。
他們來到小可刨的坑處,這裡在果園的深處,四周鬱鬱蔥蔥,各種花開果結,幽幽的香氣不時地鑽入鼻子,令這些日子以來鬱結的心情釋然許多。
宣六遙跳下坑,再次推開棺蓋。
莫紫萸的臉依然蒼白如紙,卻仍是如睡著一般,神情安然。她脖頸處的衣襟裡,有他送的那塊玉佩。
那顆起死回生珠,在他身邊。他留個念想。
棺蓋徐徐推上,往後,他就再見不到這張面孔了。
小可再幾爪子下去,此處便堆起了一個高高的墳堆。宣六遙用隔空取物術取來了一塊石碑、一盒紅泥,他填上字:吾妻紫萸林寧胡。
這樣,她不會怪他漏了她真正的名字吧。
在山上住了幾日,他們又下山了。
無他,宣六遙覺著自己不能沉浸在傷痛之中,連累胡不宜和佘非忍、還有傅飛燕,都要生活在因他而帶來的鬱郁中。
她一定希望自己好好地活著。
不做國師,也就不用去皇宮當差。
好在梅花觀很大,除了兩幢小樓,其他地方就都栽著樹。栽了樹,就有很多鳥、甚至一些野貓進入樹林,胡不宜又買了一些嫩黃的小雞雛扔在裡邊,即便不餵食,它們光吃樹下的蟲子便能在一日日滿地的滾黃中慢慢長大,然後將蛋生在樹邊的一排雞窩裡。
胡不宜經常和白鹿守在林中,奔來跑去地驅逐對小雞虎視耽耽的野貓,直到雞崽長大,雞群中有了幾隻水溜光滑的兇悍大公雞,她又正好被宣六遙拎去,準備親自教她讀書識字。
畢竟佘非忍教來教去,一本《三字經》還未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