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浪撲面而來。
再走幾步,宣六遙覺著自己是站在了太上老君的煉丹爐裡,熱得衣裳盡被汗溼。
“宣小公子,裡邊酷熱,可把外袍脫了。大家都這樣,不用覺著失禮。”溫不苦一邊說一邊將手臂從衣袖中抽出,將袍子圍在腰間。
宣六遙學著他的模樣,也赤起膊,隨後,他瞟了一眼溫不苦結實的胸、腹、背、腰......,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白、瘦、弱、平......他默不作聲地又將袍子穿上。
熱死算了。
“宣小公子,要麼你在山洞外等,我去庫裡找找可有現成的,搬出來讓您看?”
“無妨,搬來搬去的麻煩,我與你一起去看吧。”
說這話的時候,宣六遙已經覺著一些頭暈了,他強撐著往裡走去。
裡頭很是寬大,擺了數十隻燃著熊熊火焰的大爐,又有數十個赤膊鐵匠圍在各只大火爐邊乒零乓啷地敲打著手中赤紅的鐵器。
打鐵聲充斥於耳。
喧鬧得轟隆轟隆,像是數匹鐵馬車從他的頭上軋過,軋得他喘不過氣來......
等他喘過氣的時候,他已經躺在山洞外的一棵樹下,袍子被扒開,整個平板似的胸膛露在溫不苦眼前,溫不苦正用手沾著涼水拍打著他的身子。
“宣小公子,你醒了?裡頭太熱了,你是北方人,不慣熱。醒了就好,沒事了。”
這哪裡南方人與北方人的事情?
這種熱,是個人都受不了好嘛。
哎?好像溫不苦和那些鐵匠都是人哎......
終是溫不苦差著些兵士搬了一些武器出來,按宣六遙的意思,不能有開刃,免得孫小空畜性大發時不知輕重。
大多是些鐵棍,還有些似棍卻在棍上有凸出鐵片或倒鉤的武器。溫不苦說這些是鍛造的新兵器,配合新陣法所用,若是孫小空可以用,多打一把便是。
看來這小子為了討好新娘子,連家底都願意掏出來啊。
宣六遙語重心長地教他:“玳弦是宰相之女,年紀又小,難免有些驕縱。不過,既嫁進溫家,就是溫家婦,該給的臉色就給,該立的規矩就立,千萬不可事事聽從。男人啊,最忌懼內,一懼內,一個好男兒就成了一顆軟杮子,被婦人在掌心裡捏來揉去,什麼大事也幹不了......”
溫不苦聽話地點著頭:“是,父親也這麼說。他說,要看是什麼樣的女子,若是個驕蠻無禮的,大可不用理她。若是像紫萸那般有遠見、有主意的,卻是要聽聽的。不過宣小公子這麼說也極有道理,想來將來斷不會被紫萸拿捏了去。”
紫萸、紫萸......紫萸是他叫的麼?
再說了,他會不會被她拿捏,幹他們父子倆屁事!
宣六遙氣不打一處來,繫上袍帶,指著兩根最醜的鐵棍:“拿這兩個,帶回去給玳弦挑。”
“是。”
回去的時候,他們從慧州城裡走。
宣六遙的小心思,他想或許還會遇上莫紫萸和胡不宜呢。
——至於溫不苦心裡可曾這樣想,他也管不著。
天色已經熱了起來,城裡的人群更熱鬧,來來往往,他們放慢了馬速,徐步走在大街上。宣六遙曾聽他們說過,招女兵的擂臺設在衙門處,經過時卻是空空蕩蕩。
他有些奇怪:“不是說這裡投了擂臺嘛?”
“昨日拆了。”
那紫萸還往城裡跑什麼?
一轉頭,那一頭的街巷口出現幾個身影和一匹灰驢,他一眼看到了走在前頭穿著便裝、扎著馬尾的莫紫萸,還有扎著雙髻、像個粉嫩小粽子的胡不宜。
她們的身邊,跟著三個女子。
女子穿著普通,一個二十多,個高、長相平平。另外兩個,一個也差不多二十左右,一個十六、七歲,皆是江南女子的嬌小個子。
莫紫萸神情凝重,年紀最大的女子的臉上有不憤,那兩嬌小女子一臉愁苦。胡不宜麼,反正她也不懂什麼,莫紫萸去哪,她就去哪。
她們步履匆匆,直向衙門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