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要到家了。”
到家明明是一件喜事,她卻說得不情不願。宣六遙也是心下惴惴,莫家已被抄沒家產,也不知可還住在原先的宅子裡。
她父親的死訊,她家的狀況,總歸要向她吐露了,總歸要見著她哭天抹淚、怒目相向的樣子了。
莫宅到了。
門上兩道交叉的封條,墨色尚未褪盡。
莫紫萸看著封條,神色愕然。呆了片刻,她的臉色終於轉白,是啊,既然自己露了餡、又從京城消失,莫家怎能不受一點牽連?
這是在封建主義王朝,這裡是要搞誅連的。
“這......”她轉過身,無助地望著宣六遙他們,“這是,滿門抄斬了嗎?”
“倒也不曾。”
莫紫萸鬆了口氣:“那就好。”
隨即她又瞪起眼:“你知道?”
“我......”宣六遙喉嚨口堵了一塊石頭,在壓在他的心頭,遲疑半晌,他終於點點頭,“抄沒家產......不過,還有一件糟糕的事。”
他低下頭:“我誤殺了你的父親。”
半晌沒有回應。
宣六遙抬起頭,才發現莫紫萸已經轉了身往遠處走去。她的背影孤孤單單,在並不明朗的日光下,如一片單薄的秋葉。
他抬腿跟了上去。
佘非忍趕著馬車,對鹿背上的胡不宜使了個眼色,遠遠地跟在後頭。
莫紫萸在街巷中七拐八繞,宣六遙緊緊跟著,生怕她想不開尋了短見。
跟著跟著,她的身影隱沒在一堵牆後,宣六遙緊追幾步,她卻在拐角處靠著牆等他,臉色很是平靜:“你殺了我父親?”
宣六遙想告訴她是莫如是先要殺的他,但終究只是沉默地點點頭。
她仰臉望著牆頭:“這麼些日子,竟然一點口風也不露。我原以為你單純得很,這麼一下子,我竟有些看不透你了。”
“我想讓你少難過些日子。”
“為什麼殺他?怎麼會殺他?別告訴我你就是看他不順眼了......給我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說不準我會原諒你。”
“他潛進來看你,我以為是賊人。”宣六遙決定不告訴她真相。
她點點頭:“這麼說來,確實可以原諒。行了,你們走吧。”
“你呢?”
“既然沒有滿門抄斬,那我母親應該還在,我去找她。”
“去哪找?”
“先去問問我兩個姐姐,我還有一個哥哥,只是不在江左。他們總歸知道。”
“我們陪你去。”
“不必了。”
莫紫萸一直望著牆頭,似乎牆頭上長著她心愛的人。她眯著眼,臉上既無悲痛,也無憤怒,連臉色都不曾甩一個,只是拒絕得爽快。
“紫萸,你要覺得傷心,打我罵我都可以。”
“打你做什麼?罵你更沒必要了。你本來也是在幫我,你已經幫了我這麼多,我都不曾說一聲謝謝。”
她咬緊了嘴唇,眼裡泛起淚水,良久,從眼角落下。
她突然轉身抱住宣六遙,嗚咽著:“都怪我。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任性,如果不是我一定要出宮,怎麼會出這些事?是我害死了父親,害了母親和莫家,也讓小先生你受了累......都怪我......”
她緊緊抱著他,淚水沾溼了他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