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六遙側著頭,凝神看著,嘴角又不自覺地勾了起來。
真好看。
他想。
好看的女子那麼多,怎麼獨獨看上了她?
尤其她此時沒戴帽子,短髮亂蓬蓬地翹著,眼睛雖閉,也能看得出眼尾微翹,鼻子也是秀氣,整張臉輕俏極了......
“師父。”佘非忍委委屈屈地叫他。
他低頭一看,咦,這小子何時竟睡到他倆的腳邊?難怪自己能這麼近地看著莫紫萸,倒像是兩人同床共枕似的。
他掩飾地正了正臉色:“嗯?”
“胡不宜不見了。”
“啊?”
他騰地翻身坐起,果然車廂裡只有他們仨個。
糟了。
他嗖地竄出車廂,跳下馬車四處張望。
原來濃霧已散,是以日光格外地敞亮。雨也不曾下大,只地面仍有些潮溼,一步一個腳印。
可是,可是胡不宜去哪了呢?
火堆已是熄滅,只留著黑色的灰燼,僅剩幾縷灰煙嫋嫋。
“胡不宜!”他大叫。
咚。
前方的水塘裡傳來聲音,池子不算大,塘邊幾株蔥綠的茭白長葉,而池水中泛著一圈圈的漣漪。
胡不宜不會掉進池裡去了吧?
宣六遙毫不猶豫地衝向池子,不顧身後佘非忍和莫紫萸的叫喊,一頭扎進水。池水冰涼,他很快潛入水底。
水下有魚、有泥,他甚至扒出了兩根蓮根,卻也沒有胡不宜。
沒有就好。
他渾身滴水地爬出池子。
金絲銀縷衣防水,但擋不住池水從衣領、袍底灌進去,溼答答地裹在面板上。他一邊脫衣一邊想,胡不宜去了哪呢?
他望望丘陵,要麼爬過丘陵去了?
“師父!師父!”佘非忍趴在廂簾處喊他。
他趕緊奔回去:“找著了?”
“不是。師父你看,雪地上沒有她的腳印。”
地上果然只有三行相似的腳印。一行是他的,一行是莫紫萸的,另一行,是他回來的腳印。
倆人的目光落在廂後的大木箱上,箱蓋沒有關嚴,有件衣裳被拖出了一個角。佘非忍滴溜溜地爬進去,開啟箱蓋,半晌沒有吭聲。
胡不宜從箱中坐起身,肩上還裹著半拉子袍擺,迷迷糊糊地扒著箱邊問:“天亮了?”
沉默半晌,宣六遙扯了扯嘴角:“是,快起來。”
他背轉身,望著清朗天地哈哈大笑起來——他很少大笑,因為一笑起來,那嗓音裡的稚嫩立時讓自己不那麼愉快了。
不過此時他不在乎了,他覺著可笑,連著自己嘎嘣脆的笑聲也是這麼讓他想笑。
池邊蘆葦中的鳥兒被驚動,呼啦啦地飛了出去。
他往那邊望去,莫紫萸正從池邊往回走,臉上似笑非笑,隱隱帶了些失落。他竟把她忘了,打一聽到胡不宜不見了,他的眼裡便瞧不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