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動聲色,任由她推著自己進入黑暗幽深卻也見底的狹長洞穴中。
隨即,他的身子被翻轉過來。
女鮫人欣喜地看著他,像是在看著自己心愛的人,可她似乎不知道,若是這麼把心愛的人拖進水,那最後只能把心愛的人吃進肚子裡——因為死了.......若不是宣六遙有結界的話。
他幾乎可以斷定,這女鮫人不太懂事。他覺著自己已是探究到根本,失了興趣,輕輕推開女鮫人,轉身出穴往岸邊游去。
準備上岸之時,他的腳卻被拉住。
回頭看,女鮫人捉著他的腳踝,不讓他往上游,他蹬了蹬,可她捉得牢牢,用力將他往水下拖去。
這怎麼行?
他的結界也不是開一輩子的。
他用另一隻腳去踹她,她的臉上現出哀求,似在求他留下。烏髮在水裡散成一片黑紗,要命的黑紗。
宣六遙摸了摸腰間的朔月劍,劍還在,但他並不想傷她。他回頭往岸上望去,阿九站在岸邊,隔著水面看他,水波盪漾間扭曲了阿九的臉,阿九似乎顯得漠然,讓他疑心此時仍是在幻境之中。
既是在幻境中,他也不再顧忌,拔劍一把向女鮫人刺去。
水下沉重,劍勢緩慢,卻仍在她的手背上劃出一道細小的血瀑,血瀑在水中爆開,隔開了她悲傷的面孔。
她終於鬆了手。
宣六遙一下子浮上水面,嘩地一聲:“阿九!”
他向岸邊伸出手,阿九冰冷的臉上露出一絲愕然,如夢初醒地彎腰將他拉上岸。胡不宜還在一邊抱著白鹿玩,見他上了岸,高興地問了一句:“好玩嗎?”
他苦笑,好玩,好玩得要命。
身上衣裳透溼,髮絲間有水滴淌下,阿九用帕子替他擦頭髮,心疼地嘖嘖抱怨:“這鮫人可真邪,我看殿下跳了進去,想去拉你,身子卻重得像石頭一樣動也動不了。若不是殿下喚了我一聲,我怕等它餓了之後下一個便輪到我了。不過若是殿下出了事,阿九也不活了。”
是啊,竟如此邪門。
宣六遙轉身往池中望去,眼前卻一花,那條白色的大魚尾半空中狠狠甩了甩,阿九急促地驚叫一聲,隨即被魚尾拍進了水裡。
“阿九!”
女鮫人的魚尾牢牢地將阿九壓在池底,宣六遙眼見他四肢掙扎著,從嘴裡冒出許多水泡。
胡不宜扔下白鹿奔到池邊,驚訝地看著水底的阿九:“好玩嗎?”
——好玩得要死了。
宣六遙心裡回一句,迅即拔出朔月劍縱身跳入池中,朔月劍穿過水波刺在女鮫人光潔的肩背上,她吃了痛,一擰身,魚尾鬆了開來。
阿九趁機從她尾下逃脫,用力地劃拉著手臂,卻終是不識水性,只浮起一點便又沉了下去。
宣六遙向他游過去。
女鮫人卻攔在他面前,肩背上血瀑染紅了一片池水,卻仍狠心地,不讓他去救阿九。
他舉起朔月劍,威脅地衝著她,她抿著唇,展著兩臂,精緻飽滿的身體明媚得晃眼,肩上冒起的血仿若是用絲絲性命結成的花,襯得她倔強得楚楚可憐。
他本可憐香惜玉,可她身後,阿九的腿在水裡伸展開,快要不行了。
一面之緣的女鮫人和從小相伴的阿九,他當然選阿九。
他狠狠心,舉劍再次刺向她,劍鋒卻不自覺地略略偏了些,落在她的胳膊上,又一朵血花爆起。她驀地睜大眼睛,明明是在水裡,他卻看到她的淚珠盈起滾落,令人心疼——若她此時不攔著他救人。
她不再攔他,只捂著手臂,眼巴巴地看他潛入水底將阿九託上水面,推向岸邊。
胡不宜正蹲在池邊看熱鬧。
“胡不宜,幫忙,把阿九拉上去!”宣六遙急喊一聲。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