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平陽,真是說話算話。
他只能再回八扇門,調出卷宗,又去那棺材似的停屍間裡檢視素梅和果騮的屍體。
八扇門很是盡責,連與案子相關的果騮也抬過來了。只是明眼人一看,素梅和果騮的傷口是不一樣的。
他抬眼看看在一旁候著的鐵星藍,只是眼色示意了一下,鐵星藍立時回答,卻是避重就輕:“婢女脖頸上的血洞與佘小公子的獠牙對得上,佘小公子自己也承認,事發當時他與這婢女相隔不遠,差不多是在同一處。”
“差不多?”
“皇殿下,兇手不說實話也屬尋常。”
“若他是兇手,他何必留在那裡?當時是夜裡,若他說自己在屋裡睡覺,此事不也跟他沒了干係?”
鐵星藍心虛地低了頭:“或許他想行險招,畢竟......還是個孩子嘛,想得不一定如皇殿下那麼周到。”
宣六遙白了他一眼,沉著臉出了停屍房,去了關押佘非忍的牢房。
佘非忍仍穿著那件不合身的寬大棉衣,籠著袖坐在鐵籠裡。他抬著眼打量著宣六遙,他當然記得那是在書局門口碰到的少年公子,想不到此時又出手幫他。
真是吃飽了撐的。
當然他只在肚子裡說,臉上,卻是乖順得很。
宣六遙朝他招招手,示意他過來,心內卻有些感慨。這便是靈蛇轉世,靈狐因為它而跟著他投胎成了胡不宜。原本他覺著胡不宜與佘非忍一定會有機緣相遇,想不到,這機緣說不定就是他。
他不動聲色,只溫聲問道:“我看你說,看到一隻猴子咬死了素梅?”
“是。”佘非忍低低迴道。
“你再仔細講講。”
“這......只是一個夢。”
佘非忍把那日的情形從頭到尾又講了一遍,包括他在夢裡看到的。
宣六遙蹲在籠外,低著頭思索起來。半晌,他站起身,抬臉冷靜地看著鐵星藍:“查猴。”
“啊?”
“素梅脖頸的傷口渾圓,裡窄外寬,符合齒狀物咬噬。相隔寸許,此物並非龐然大物,若論體格,與猴倒也接近。既然眼下也無別的頭緒,不如就從猴開始查起。”
鐵星藍看著面前這個侃侃而談的小少年,有些猶豫,卻見對方從懷裡掏出一卷明黃的卷軸在他眼前晃了一下,那是令宣六遙查此案的聖旨。
鐵星藍立時低下頭,斬釘截鐵地回道:“是!”
一日之間,京城裡貼滿猴子的畫像和懸賞。猴子的模樣,是根據佘非忍所說的,個子嬌小,全身黃毛。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竟不知京城有如此多的猴子。八扇門前頭的院子原本是用來氣派,寬闊得很,此時滿滿當當,全是人頭與猴頭,轉來轉去,東張西望,猴聲嘰嘰,人聲喳喳。簡直是人猴不分,人猴一家。
倒也不全是黃毛猴,盡責的捕快們大約是把全城的猴都趕到八扇門來了。
它們個個穿著綾羅綢緞,有的還戴著帽子,亮閃閃、明晃晃。有些被抱著,有些被揹著,有的在主人肩頭蹲著,更有甚者,囂張到直接蹲在主人頭頂,一雙腳丫牢牢扣著髮束,像是一頂猴皮帽。
鐵星藍抱著雙臂皺著眉,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布袍子,又瞄瞄猴們的衣裳,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宣六遙個子矮,只能站在一張寬椅上,才能和鐵星藍一起望過去,下頭幾乎分不出誰是猴,誰是人。
兩人交頭接耳:“到齊了沒?”
“到齊了。”
“好,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