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卻仍是不放過,緊追著問:“納進來做什麼?”
做什麼?做側室啊,這不是一早便說好的嘛。佘景純微微皺眉,仍耐心回道:“以前說好的,做我的側室。”
“可如今你連正妻也沒有,先納了側室不合規矩吧?若是將來你再娶妻,她要逐我出去該如何?”
“有我作主呢,你怕什麼?”
朱青顏垂泫欲滴:“以往有姐姐在,我也不怕你負了我。可如今姐姐不在了,沒人替我作主,我是萬不敢做妾的。”
聽她的意思,她倒想做填房。
佘景純眼下沒有更好的選擇,朱青顏好歹也算是身世清白的大小姐,也不算辱沒了他,也屬可娶可不娶的範疇。只是像被逼迫似的,他仍是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朱青顏看出了他的猶豫,軟下神情和身子,柔柔地掛在他身上,繼續遊說:“今日我在長安街站了許久,聽著有人說姐夫,說得不太好聽......”
佘景純垂眼看她,並不追問。
她只好繼續說下去:“他們說姐夫當初也算靠了朱家的扶持和嫁妝才在京城站穩了腳跟,從一個寒門子弟扶搖直上成了朝廷重臣,如今倒好,把朱家吃幹抹淨,將來再攀一門高枝,想必連皇親國戚都能做了。”
佘景純心裡明白得很,這些話,即便有人議論,也不會在大街上說,更不會被路人聽了去。多半是朱青顏假借旁人的意思,說著自己的心裡話。這點小伎倆如何瞞得過為官多年的他,不過她說的雖浮誇了些,倒也是實情。
她會這麼想,旁人也會這麼想。
朱家只剩一個朱青顏,多少雙眼睛在看著他如何安置她。
不讓她進門,將來瓜田李下不好再往朱家去,她必然不允;納她為妾,倒顯得急吼吼地下作了些;把她填了房,雖不能說順理成章,卻也顯出他對朱家的情意來。
眼下倒是朱青顏是他最好的選擇了。
想到此,他狠狠地揉了一把她的細腰,趁她鬆了警惕,再掰開她的手,半真半假地喝斥:“你呀!我只是試試你的性子,如今看來,你仍是不夠穩重,將來做了佘家主母可得好好讀讀《女誡》。”
這算是應允了麼?
朱青顏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他,他卻拍拍她的臂膀:“好了,你歇著吧。過幾日我來安排,你好生在家待著,別到處亂跑,像什麼樣子!”
他轉身離開的背影在黑暗裡有些朦朧,卻仍是高大。
朱青顏輕籲一口氣,心裡的大石頭落了大半。按說眼看著就要美夢成真,可不知為何,她的心裡卻覺著一些空虛和失落。
屋裡亮起了燈燭,素梅已經等了她一會。她看著臉上毫無喜色的朱青顏,也不知該不該說恭喜,只能沉默了一下說道:“二小姐可曾吃飯了?”
朱青顏搖搖頭,她此時肚子餓得很,大約這也是讓她高興不起來的緣由。
“我去廚房拿。”
素梅轉身離開,只留下她坐在桌前看著燈燭發呆。
佘景純倒是雷厲風行得很,既然打定了主意,便以最快的速度安排了所有事情。沒多少時日,八抬大轎將朱青顏抬進了佘宅。
佘家唯一的嫡公子佘非忍心裡是不痛快的。
去年朱青顏將他推得一頭撞在牆上的疼痛還記得清清楚楚,何況,他一直疑心母親的自盡與她有關,只是因為是作夢,做不得數。
朱青顏做了佘家主母的第二日,便親自到他的大屋探望他。
如今成了主母,不讓繼子來請安,反倒去看他,朱青顏算是放低了姿態。她穿著寬大華麗的翠碧綢緞裙袍,頭上插滿珠翠,臉上敷了薄粉,櫻桃般的嘴唇又抿了大紅的脂膏,顯得格外豔麗,陣仗倒也不大,只帶了貼身婢女素梅一人。
她站在佘非忍的屋前張望,含著笑讚道:“不愧是佘小公子,住的屋夠大。”
香蓮聽著聲音,已站在門口迎接。佘非忍探頭望了望,又縮回屋裡逗蟋蟀,他如今既無母親,也無先生管教,父親一日到頭地見不著,若不是身上沒有銀子,他早跑出去浪蕩了。朱青顏今日打扮得如此隆重,顯然是示威來了。
朱青顏抿嘴一笑,不以為意,施施然走進屋,看著正眼都不瞧她一眼的佘非忍,平心靜氣:“非忍,往後,姨母就是佘家的主母了。你的吃穿用度都由我管了。往後若是缺什麼,便來找我。”
佘非忍盯著罐中蟋蟀,耳朵支稜著,一聲不吭。
雖然他仍是沒有禮數,今日朱青顏倒是一點也不生氣,她又是抿嘴一笑:“對了,那匹果騮我帶來了,就在後院的馬廄裡。不過,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許碰它。”
說完,她也不管他什麼反應,嘴角抿起一絲輕蔑的笑,掉頭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