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揪皺了自己穿在最外面的防曬衣,韓絲思很難對舒添樂解釋自己為什麼會那麼的偏向異父姐姐,甚至於就算親媽對姐姐表現出了異常的厭惡,幾乎是要她在親媽和異父姐姐之間選一個的情況下,她都選了姐姐。
這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是超越了血緣、超越了親情的一種……傾慕。
“很多人都覺得,我和我媽是一個□□臉,一個唱白臉。這樣姐姐就會偏袒我,我將來有望。但是,不是的。”
韓絲思說著搖了搖頭。她並不介意房車上還有其他人,其他人也會聽見她和舒添樂的對話。
“我對姐姐,剛開始的時候……更多的是好奇吧。因為我媽從來不提我姐。偶爾我想起自己還有個姐姐,問起姐姐的事情來,我媽也只挑著我姐不好的地方講。”
人都是有先入為主的觀唸的。韓絲思小時候對異父姐姐的印象可不是那麼美好。
然而當她在姥姥的葬禮上第一次見到她的異父姐姐,她被那個豔絕如花、舉手投足間好像有點輕浮,但眼中眉間總帶著若有似無的愁緒的女子震撼了。
韓絲思在心中默默描繪的“馬璐露”的形象被“露露·摩爾”所推翻。韓絲思當時雖然還小,卻已經感受到:“姐姐與我、與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這種想法在韓絲思心裡根深蒂固,以至於韓絲思心裡無數次想過想要更瞭解、更接近姐姐,行動上卻什麼都沒有做。
後來隨著中考、上高中、高考,韓絲思的生活變得忙碌起來,她也就漸漸淡忘了自己的這位異父姐姐。直到——
抱著賽車獎杯的露露·摩爾氣定神閑地站在領獎臺上,她的身上像是有閃光浮動,她的眼睛裡似乎裝著廣袤的藍天。韓絲思覺得自己嘴笨,因為她很難用語言來還原自己當時百分之一的心境。
“當時我想:‘啊,她在發光!……這個像是會自行發光的人,居然是我姐姐!’”
那個人間富貴花的露露·摩爾在韓絲思的心裡又變了。她不再外表嬌弱,不再眼中輕愁。她不再是那個會被家裡親戚趕出去的弱女子。
她的彪,她的颯,她那種彷彿可以超越一切困境的篤定眼神重新整理了韓絲思的世界觀,覆蓋、改寫了韓絲思所有對於異父姐姐的想法。
韓絲思沒有辦法不喜歡、不追隨自己的異父姐姐。因為她,因為那個被她叫作“姐姐”的女人,她身上有一切韓絲思所憧憬的品質。韓絲思想要變成她那樣的人……想要像她那般瀟灑自在又充滿力量的活著!
這種憧憬就像是一道光,讓韓絲思撥開了腦海中的迷霧,看清了現實。
——她親媽做的事無疑是錯的,哪怕她是媽媽.的女兒,也不應該跟著媽媽顛倒是非黑白。她不能、也不想做一個只看關系不分對錯的人。
“我媽做的事情是錯的。我是被她寵著長大的,所以我知道,我媽絕對不是沒有能力撫養.孩子、對孩子好的那種人。但……”
“我姐也是她的女兒吧?她樂意的時候就能寵著我,她不樂意的時候就丟著我姐不管不問,任我姐自生自滅。這算哪門子的父母?孩子又不是玩具,沒有知覺。孩子是活生生的人……!哪個孩子在被區別對待了以後會不傷心?我姐姐——”
韓絲思的眼淚又湧了出來,她卻是咬著牙沒哭。
作為媽媽心疼的那個女兒,她覺得自己沒有這個資格。
“我媽,不願意給姐姐親情,那我,來給。”
韓絲思哽咽:“我知道我沒法代替我媽,我彌補不了我媽留給我姐的創傷。我姐可能也不稀罕。但就算微不足道,我也要給我姐親情。我一定要給我姐、很多很多的親情……”
“……”
舒添樂一時無言。
她這個獨生子女不能說自己完全能理解韓絲思的心情。可她願意相信韓絲思的心意不是假的。
一把將韓絲思拉到自己旁邊坐下,不會安慰人的舒添樂別扭了一下,這才道:“你想多了。你和露露姐相處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露露姐是個什麼性子,你還會不知道?她不會嫌棄你的。再說了,露露姐剛才不也叫你‘老妹’了?她承認你是她妹妹了,你聽不出來?”
舒添樂已經是盡自己全力試圖安慰韓絲思了,就是這番安慰聽在她自己耳朵裡都有點兒像挑刺。人生頭一次對於自己不懂言語藝術這件事有些惱火,舒添樂偷眼朝著韓絲思瞧去,卻見韓絲思眼裡那一泡淚水跟海嘯沖了堤似的,嘩啦啦流個不停。
“!?”
舒添樂手腳無措,韓絲思卻是哭得一張臉醜醜的問她:“真的?我姐不嫌棄我?”
“我覺得、應該不嫌棄你……”
舒添,韓絲思直接哭出了聲。她這幅汪汪大哭的模樣看得舒添樂欲言又止。
“你.媽怎麼生出你這個奇葩來?”
話不好聽,擱韓絲思腦袋上摸著她頭頂發旋的那隻手卻特別溫暖。韓絲思淚眼婆娑地抬起眼來,只見舒添樂呲著牙朝她笑。
“算了,我還挺喜歡你這種地方的。”
被舒大小姐的笑晃花了眼,韓絲思一噎,居然停止了掉淚。
舒添樂塞了張面巾紙給她:“趕緊擦擦,你鼻涕都流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