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莉亞盯著蘭迪。直直盯著。死死盯著。
如果眼神能殺人,蘭迪想。要是眼神能殺人。
“聽著,不管你想不想面對,這都是個你該好好思考的問題。”她直言,“我就不瞞你了,塔莉亞,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替拉斯從我這裡蒐集情報,博取信任,因為拉斯要求你與我建立情感聯系,如此一來他就能透過操縱你來操縱我為他做事。是啊,我都知道。”
頓時塔莉亞的表情一片空白。
“而你仍允許我。”她問。語氣平板,不像個真正的問句,更像是指出既定事實。
“你想知道為什麼?因為我的確在乎你。”
塔莉亞低下頭,盯著鞋尖,沉默了會兒後再抬起頭。
“假使你允許我只是為了反過來操縱我攻擊我父親……”
“哦拜託了,塔莉亞,”蘭迪朝天轉眼珠,“看著我。如果我想攻擊誰,我可以自己去做,不需要棋子,不需要幫手。我不是你父親。要是我真的想讓哪個混蛋停止呼吸?我會親自去做。坦白講,不假人手會讓我更有安全感。”
塔莉亞皺起眉,仔細地看著蘭迪。
蘭迪很難從塔莉亞此時的表情讀出她的任何想法,只能猜測塔莉亞正在思考。
許久,塔莉亞問:“為何你選在此時戳破這件事?”
“我認為你知道答案。”蘭迪告訴她,“我認識你,知道你有多聰明。你所需要的只是一點提示。”
她想點醒塔莉亞,引導塔莉亞注意到拉斯的操縱本性,跟他可能想對蘭迪做出的事。不管那到底見鬼的是什麼。
塔莉亞眉頭皺得更緊了。
“真的塔莉亞,你可以少一點自我質疑,”蘭迪說,搖搖頭,“如果你真的必須懷疑某事某物?去懷疑別人吧。這對你有好處。”
塔莉亞再次以夾雜質疑的冷漠目光斜視她,像是才早上九點,蘭迪就神智可疑的在胡言亂語。區別在於比起先前,那道斜視的目光多了些滑稽和惱怒的喜愛。
“這裡唯一值得懷疑的就是你。”塔莉亞聲稱,在這句話後,自主決定已經可以結束當天在蘭迪附近的間諜活動。
不論如何,蘭迪認為塔莉亞回去後必然想通了些事,因為三天後她聽到外頭的忍者們在大聲討論,塔莉亞是如何在實戰中第一次成功劃破拉斯的衣領。
恭喜她。
盡管蘭迪為了阻礙拉斯監控竊聽做了一切努力,但正如這件事本該有的合理進展一般,拉斯還是知道了她知道他想透過塔莉亞來操縱她。
蘭迪懶得考慮是誰告訴拉斯這一切,即使是塔莉亞,那也沒什麼好想的。
他們的關系越來越緊張;每月一次的棋局只是更加證實這點。
然而,拉斯仍什麼也沒說。
似乎雙方都決定,在這個階段,他們可以繼續表現得一切如常。
蘭迪暗吋。拉斯緊張了嗎?應該是。拉斯逐漸擔心起她對塔莉亞帶來的影響大過於他嗎?一定的。
但拉斯會中止該計劃嗎?不,他不會。
截至目前,局面仍對拉斯有利。她可能是對塔莉亞造成了比拉斯預期中更多的影響,可塔莉亞進步了,獲利的仍是拉斯。
──除非塔莉亞開始忤逆。
“那就是時空洪流中的景色?”塔莉亞問。
蘭迪坐在畫布前,轉回頭。
她們今天的三個小時會用來畫油畫,這對塔莉亞而言是件奢扯的事,因為要不是蘭迪微妙的身份和她身上的銜尾蛇、要不是塔莉亞是蘭迪唯一接受被拉斯派過來套交情的棋子,塔莉亞不會被獲準有片刻的休息。
“不,這是一個假想情境。”蘭迪告訴塔莉亞。
這算是個半事實;她所畫的其實是她的前一段人生中見過的地震情景。
多年來,這些情境有時仍出現在蘭迪的惡夢中。事後想來,這或許也是她如此渴望有個完整的大家庭的其中一個原因,不僅僅是原生家庭造成的創傷,更因為她經歷過哥譚的大洪水跟更可怕的事。
塔莉亞斜覷她一眼,不置可否,雙手背在身後,慢慢走到蘭迪身旁,兩人肩並肩地觀看蘭迪畫到一半的畫。
“我不認為我有必要提醒你此事,”塔莉亞頓了頓,“然而……或許你該知道的一點是,我父親之所以同意我們將生命浪費在藝術這種無用的事上,是因為他相信能從你筆下的畫布中窺探你想向他隱瞞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