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沒那麼說,這只是提出一種潛在的可能性。”他的回答靈巧狡猾,就像蛇,或鰻魚,或一個思考邏輯和講話技巧都與其逃脫技巧一樣出色的金牌體操手。
蘭迪淡淡瞥了迪克一眼,決定原地放過他。
一來這反正聽著就不像她現在能知道的事,不會天真地指望這就能從迪克嘴裡撬出個答案來。
二來是,她剛跑完不只三、四百米,沒有精力和迪克周旋;這才是主要原因。
瞧?另一個她最好趕快提升體能的理由。
在一個節拍的沉默後,迪克轉換話題。
“以前你總是會陪我晨跑。”他說,臉上是遙遠的、懷唸的笑容,“在最開始的那段日子裡,只有你、我、阿爾弗和布魯斯,那時候是……”
迪克說著,聲音轉小。他低下頭對自己笑了一聲,然後轉過頭來,給了蘭迪一個亮晶晶的笑容。
──又或者,這個笑容之所以亮晶晶,不是因為早晨的陽光,是因為他有些濕潤的雙眼。
“我在馬戲團中長大,這句話從字面意義上變成隱喻上。沒有要抱怨,我愛大家庭,說真的,這就是當我談論到家庭和家人時所追求的高標,”
“但是,有時,我仍會想念自己做為獨生子的那段日子。”他說。
蘭迪靜靜聽著,調節呼吸、同時小口地補充水份,直到心跳真正趨緩。
“因為當時你有個人時間,不會被這麼多弟弟妹妹輪流騷擾?”她提議道。
迪克大笑起來,笑得眼睛都皺了。
“那也是一部份,大概就這麼多。”
他舉起右手、用拇指和食指在空中捏出一小段距離,“好吧,早年可能我不這麼想,但現在就是如此。”
“我很高興布魯斯最終決定把莊園填滿,而不是封閉自我、走上黑暗孤獨的道路,就你知道那是極有可能發生的事。哦,我有沒有跟你說他最開始的獨白有多搞笑?所以前者可比後者好太多了。”
蘭迪跟著迪克,露出微笑,在心中記下這點。她很好奇布魯斯最開始的獨白是什麼,想問,但不想打斷迪克的袒露心跡。一種直覺告訴她,這太珍貴,不能被中斷。
迪克繼續說。
“在那之後,嗯,”他有一個可疑的停頓,“發生了太多事,我們每個人都變得有點四分五裂。”
蘭迪很快地眨了下眼,記下另一件事;要注意,這個家庭曾經四分五裂,她要小心,別意外踩著地雷。
“所以我真的挺慶幸有你的存在。”迪克微笑,“盡管你不能一直都在我們的身邊,但這反而讓我們更珍惜有你的時間。”
“這麼說吧,你出現的日子就像過節,所有人會回家,盡可能推掉時間太長、地點太遠的任務,”
“大家會待在莊園,努力不吵架,因為那是浪費時間,而我們都不敢肯定下次你能不能按時出現。”
“實際上,我敢說,就連哥譚市的犯罪率都會因著你出現而下降。這不只是過節,這比過節還更好。”
說完,迪克期待地看著她,顯然想從蘭迪這兒得到些同等感人的答複。
──而那是現在的蘭迪給不了的東西。
不是啊老兄,這是在期待什麼?她才剛認識他們不超過一週,要是她講出感人肺腑的話,那就是胡扯跟撒謊。對於剛說出一堆真心話的迪克而言,那將是一種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