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請上山。”無門的山門處,漢子恭恭敬敬的作了個請的手勢,連口中稱呼也變了,看向吳亙的眼神隱有一絲畏懼。這樣的狠人,出手如此毒辣,一看就是手上沾過血的,犯不著自討苦吃。
“嗯,不錯。師弟啊,不知這上山可還有如你二人這般的......”吳亙手指了指張榮。
“沒有了沒有了。”漢子趕緊介面道:“其實今天本應由其他師兄過來守山門,只不過我和張榮犯了些事,被罰在此吹風,所以才輪到我們放這開門石。不過呢,這位師兄還是小心些,山上有些人脾氣不大好的,說不得會無故滋事。”
吳亙點點頭,自己也是廂軍出身,這裡面的門道自然清楚。歷來軍中都是老的欺負新的,官職高的欺負官職低的,拳頭大的欺負拳頭小的。神武院作為培養將領的地方,自然也少不了這種風氣,甚至可能有過之而無不及。
伸手拿起包裹,吳亙感覺心情舒坦了許多,果然錘人與被錘是兩種境界。
看著吳亙遠去的背影,漢子長出了一口氣,惡狠狠咒罵道:“小子,暫容你囂張一時,哼哼,到了山上,看你這小身板,能經住的師兄們幾分疼愛。”
罵完了,漢子走到張榮身前,只感覺腮幫子痠疼。
太慘了。張榮整個人如釘子般沒入土中,只餘下一個腦袋在外,人早已昏迷過去。
撇下張榮二人,吳亙沿著山路前行。
山路兩旁的石壁漸漸平整起來,與方才的坑坑窪窪大不相同。這些石壁上多了些刀兵印記,詩詞歌賦,但更多的是一些陣圖。
忽然,吳亙看到有人用刀刻了兩行字,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
這與其他詩賦流露出的慷慨霸道之意倒是迥然不同,應是警示這些在神武院修行之人,莫要窮兵黷武,草菅人命。一次破國滅族之戰,當有多少頭顱滾滾落下,多少家破人亡的慘事發生。
駐足片刻,吳亙搖搖頭,繼續向上。
自古以來,兵戰一事,又豈是這些領兵之人所能左右。一將功成萬骨枯,此將不過是殺人的一把刀,握著刀柄的人方才是罪魁禍首。
一個家中至親尚有口角,更何況一族、一國,兵戰之事總是免不了的。翻翻史書便知,平和之年能佔幾何,倒是大大小小的戰亂佔了多數。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終是黔首擔下了所有。
感慨間,前方出現了一座小小的山亭,亭中坐有身著白衣黑衣的兩人。面前有一塊石質平臺,平臺阡陌縱橫,擺著黑白二色棋子,棋子上鏤有車、馬、鳥、人等各色圖樣,正相互纏咬在一起。
奇怪的是,二人坐於平臺前,卻都是雙目緊閉。吳亙並不懂棋理,但看著黑衣人眉頭緊皺,臉上蒼白,冷汗簌簌而下,便知其落了下風。
忽然,黑衣人大叫一聲,身體後仰,摔落在地,竟是暈了過去。白衣人也從恍惚中醒了過來,看到黑衣人如此狀況,趕緊起身,剛邁兩步,卻也是體力不支,一屁股坐在地上。
吳亙將黑衣人扶起放在亭中石凳上,上前剛要攙起白衣人,對方輕輕擺擺手,苦笑道:“一日之戰,竟是如此耗費心力,無妨,稍稍休息會便好。”
“那這位師兄......”吳亙指著黑衣人。
“不必管他,此人素來皮厚的很,睡一覺醒來定然無事。”白衣人靠在亭柱上,微微閉上了眼,不再言語,顯然已是疲憊至極。
吳亙搖搖頭,下個棋能把自己下成這樣,也真是棋痴了。見二人無事,轉身繼續向上而去。
不一會兒,眼前出現了一個頗為寬敞的校場,看其樣子,竟是將兩個峰頭削平填土,才造就了這塊平地。校場後,出現了一排排的房屋,沿著山勢層層向上,這裡應該就是神武院的所在了。
校場上此時熱火朝天,正有幾十人在操練。或是一板一眼打拳,或是舉著練功石錘鍊身子,或是身穿藤甲相互刀劍切磋。唯有一群人所為,吳亙看不大明白。
這些人俱是隻穿著一個褲頭,每四人扛著一塊木板。木板上都是坐了人,有的兩人,正凝神對弈,有的四五人,正觥籌交錯。
這些赤膊之人扛著木板,沿著校場來回奔跑。雖然一路跑跳,木板距地面的距離卻是絲毫未變,連擱在木板上的酒碗都不曾灑出半分酒。
厲害,仔細打量後吳亙才發現,這些赤膊之人呼吸細密綿長,雖然步履匆匆,但抬著木板的手卻紋絲不動,竟有一種動中取靜的味道。這就很難了,需要動作與呼吸相稱相合,面且四人配合需十分默契,呼吸步調一致,方才能使的木板上的人絲毫不覺顛簸。
忽然,有一個木板稍稍斜了一些,木板上一人正舉碗飲酒,搖晃之下,酒水卻是灑到了臉上。其人大怒,伸手抄起身側的鞭子,對著身下四人便是一頓亂打,口中罵罵咧咧。同坐之人卻是視若無睹,甚至嘲笑持鞭之人力道不足。
這些被打的人身上很快出現了一道道血痕,卻是一聲都不敢吭,任由其人胡亂鞭撻。
吳亙看著眼前一幕,有些莫名其妙,卻也不好多問。自己方到此地,不知其中緣由,還是少惹些事為妙。看著校場後那座高大的院門,四下並無路可以繞過去,吳亙只得走上校場,準備橫穿而過。
場中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來,上下打量著吳亙,眼神似乎有些不解。
等吳亙走到院門口,才有人恍然,“聽說有個候補的新人報到,莫非就是此人。”